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:千载弦歌,芳华如梦[古剑] 作者:江溪岳 文案 此文是讲穿越的老板娘和老板的故事。 看古剑奇谭结尾的时候很怨念,为什么结尾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相逢的镜头少了这么多,好怨念! 因为怨念所以有了本文。 希望写出自己心中的老板和老板娘的故事,之前不认同为什么巽芳不和少恭相认。 这篇文算是治愈系的吧。 且看千载弦歌,芳华如梦。 内容标签:灵魂转换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巽芳(韩一一),长琴,欧阳少恭 ┃ 配角:原天堑,温靳、巽芝、瑾娘,百里屠苏,一系列蓬莱人物及古剑人物 ┃ 其它:千载弦歌,芳华如梦   ☆、蓬莱幻境   “公主,您看哪一只钗子合你的心意?”   绿纱双鬟的婢女拾起一枝碧玉钗:“这只钗子不仅玲珑剔透,宛若天成,更稀奇的是选自和田暖玉,即使是冬天,也手有余温。”   看牙床上的少女没有反应,婢女叹了口气,便再换了一枝坠珠的凤形簪子,笑道:“您看这一枝,连凤凰的羽毛都雕的这么栩栩如生,还有这珠子,每一颗都是一样大小,这可是东海的南珠——”   婢女意态殷殷,循循善诱,她每拿出一件首饰,都是世上难求的珍宝,珠光玉色,几乎映的人睁不开眼睛。   然而牙床上的那个少女始终没有反应,她只是睁大眼睛,婢女说的话,她听的到,婢女做的事,她也看的到。但是她就是没有丝毫反应,睁大眼睛,抱紧膝盖,宛若石像。   婢女再也受不了,丢下那些首饰,抱起少女大哭起来,“公主求求你说说话啊,您不要吓绿儿啊,绿儿受不了了。”   滚烫的泪滴在衣襟上,身着绿纱的婢女嚎啕大哭。少女的眼神一侧,移到婢女满面泪痕的脸上,那神情,居然很是疑惑。   看着婢女哭的那么伤心,少女也有所感。她蠕动了一下嘴唇,想说话,但还是忍住了。   不是她不想说话,她还记得她开口说话付出的惨痛代价。   而且,做梦的时候还是少说话好。   这个少女姓韩,名一一,今年二十三,濒临毕业,正是找工作的时候。课少,每个星期不过四堂课,日程安排轻松的很,但就是这样,她每节课还被老师抓到小辫子。   第一次在课堂上睡着的时候,老师的眉头只是蹙了一下,叫韩一一起来回答问题,韩一一看着空白的课本,嗫嚅着嘴唇。旁边的同学小声的回答:“念23页的课本。”   韩一一还没完全醒过来,没听清同学的话,捅捅同学的手:“再说一遍!”   老师阴沉着脸:“行了,我都听到了,韩一一你坐下,下不为例!”   韩一一吐了一口气,心道:“还好。”   第二次睡着的时候,她是尖叫着醒过来的。   这次全班的人全都盯着她。   韩一一却还沉浸在那个梦境里面,一个温柔而悲伤的声音在耳边回想:“山石崩裂,房屋倾倒,一夕之间,故土亡尽。”   同学捅了捅她,韩一一还是没反应过来,一抬头,老师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。   第三次,第四次……   韩一一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。   同学隐晦的问她:“一一,你到底怎么了。”   韩一一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  又有同学问:“一一,你晚上干什么去了?”   韩一一很是怨念:“我不是跟你一个寝室的吗?看完小说我就睡了。”   同学“唔”的一声:“也是,你每天都睡的跟猪一样。”又鄙视说:“睡眠都这么充足了白天还能睡着。”   更有同学说:“一一,不要和男朋友玩的太迟,女孩子容易吃亏。”   韩一一终于爆发了:“我一宅女哪里有男朋友!”   A班的人都知道。   韩一一同学每堂课都睡觉。   A班的人都知道。   班主任只要看到了韩一一就想掐死她。   A班的同学更知道。   韩一一为了避免被老师掐死每天都请假。   韩一一蹲在寝室里看小说,很是怨念:“为什么我每天都睡不醒每天都说梦话。”   怨念是怨念,梦境是梦境。   那个梦境依旧每一天都拜访她。   她每天都梦见不同的景象:大海、宫殿、白雪、舞榭、高山、流水、瑶琴、地宫、海啸、废墟……   场景不同的变幻,然而有两个人是不会变幻的。   舞袖翩然的少女,还有那个弹奏瑶琴的男子。   他们似乎在一起,但却不在一起。   少女的容颜,应该美丽生动,但一寸寸的,被悲伤腐蚀。   男子的仪态,应如仙人不染尘埃,但奈何,眉间敛恨。   相望而不相见,相守而不相亲。   一一曾经把这个梦境告诉她的室友,室友“哎呀”一声:“怎么那么像古剑奇谭,大boss和老板娘啊。”   韩一一问:“啥?”   室友鄙夷的说:“古剑奇谭你都不看,湖南卫视台天天放的,你好意思吗?”   韩一一心虚了一下,身为小说爱好者,她从来忽略电视。   于是就这么看了古剑奇谭,当然——先研究小说。   韩一一惊愕的发现,她的梦境,居然和这本小说如此契合,她问室友:“我从来没有看过古剑奇谭,为什么会梦到剧情。”   室友一边玩游戏一边回答:“这我怎么知道,你去看个心理医生吧!”   韩一一叹了一口气,就这样着吧!   看小说的时候,韩一一正怨念着,不室友大叫一声:“一一,趴下!”   一个带着玻璃碎片的黑色物体正中她脑袋。   韩一一心道:“我操,不出门都能碰到这事儿!”   眼前一黑,醒来的时候,就到了这里。   韩一一继续抱膝盖,心想:“我就是不说话就是不说话,这肯定是做梦,要是在课上睡觉还说梦话,班主任会扒了我的皮的。”   抱着这种信仰,韩一一打死不说话。   绿纱婢女泪眼模糊:“公主,今天是大公主的生日,我们换身衣服去给大公主庆贺生日好不好。”   韩一一看她哭的可怜,点头,心想:“只要不说话就好。”   绿纱婢女眼睛一亮,拿了一身银红色的大袖裙子问韩一一:“公主,换这一身好不好?”   韩一一点头。   绿纱婢女给韩一一换上衣裳,点唇染眉,再戴上簪珥,一切完毕,婢女痴痴的看着她:“公主,您真是美丽!”   韩一一继续忽视。   绿纱婢女叹了一口气:“公主,您还在生气吗?国王和王后不让您出去,也是为您好,公主您就不要生气了。”   公主?国王?   韩一一心想:“果然还是在做梦。”   绿纱婢女颇为忧愁的看着她,带她穿过亭台楼阁,舞榭歌台,韩一一放眼望去,但见飞檐高耸,画堂兰梁,更兼曲水萦回,其间生机不绝,小鹿顾盼,黄莺回顾,似是宫殿,却更似仙境。   穿过重重殿宇,便看见一个数丈高的台子立在眼前。   绿纱婢女小声说:“公主,等会儿大公主就要在那儿献舞,您要不要一起去?”   韩一一忙着看风景,听到婢女的话,摇头,她连健美操都学不会,跳舞,别开玩笑了。   行到高台上,就看见一个宫装丽人含笑而来,那人有倾国之容,倾城之貌,如天上仙子,非人间绝色。   韩一一大是叹服,世上居然有人能有人美至如斯。   那个人走过来,牵起她的手:“妹妹总算来了,我还以为你生着父王的气,不肯来了呢!”   那丽人见她神色迷离,问:“你怎么这么看着姐姐?”   韩一一为她容光所摄,竟然开口:“你长的真美。”   那丽人听她此言,扑哧一笑:“说什么浑话!”   见丽人展颜,韩一一也在一边傻笑。   丽人声音柔婉动听:“巽芳,你以后也会同姐姐一样美的。”   这话如五雷轰顶,韩一一身子一震:“你说什么?”   丽人蹙起眉头:“你以后会同姐姐一样美的!”   不,韩一一摇头,不是这句!   对了——巽芳—— 作者有话要说:  由于对电视剧的怨念有了这篇文,关于巽芳和韩一一的关系,接下来几章会写的   ☆、此梦非梦   “我是……巽芳?”   韩一一看着那丽人的脸,一时千头万绪,想问这句话,但是又觉得太过荒谬,将这句话在心里问了无数遍,最后丽人蹙眉答道:“你当然是巽芳。”   韩一一愕然,原来,这句话在心里问了太多遍,她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。   丽人担忧的抚着妹妹的脸:“巽芳,你怎么了?”   “我不是巽芳——”韩一一想说出这句话,然后魂梦之中,依稀一个舞袖如云的少女朝她回首,眼神清寂而哀伤,这个少女是谁呢?韩一一想,她回头四望,却看不见那个人,正当她无措四顾之时。清澈的镜子照出了她的模样——芳华绝世,舞袖如云,赫然正是那个少女。   韩一一退后一步。   我是谁?巽芳又是谁?   “巽芳——”韩一一感觉到丽人担忧的视线。   “巽芝,我没事。”韩一一开口道。话一说完,韩一一就呆立当地。她怎么知道这个丽人叫做巽芝?   “没事就好。”巽芝舒了一口气,又佯怒道:“不能叫巽芝,要叫姐姐,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。”说罢她牵起韩一一的手:“我们快去见父王母后。”   韩一一愣愣的跟着她,巽芝没有察觉到巽芳的异样,拉着她在走到一对男女的面前,笑盈盈道:“父王,母后,巽芳来了。”   那是一对极其年轻的男女,身穿华贵宫袍,男子若玉树临风,女子若芍药笼烟。   韩一一张大嘴巴,这么年轻,真的是当爹当妈的人吗?   “呦,我家的小公主终于来了。”男子打趣道。   “来的这么迟,又睡过头了。”女子摇摇头,大有无奈之意。   “不过今天可是你姐姐的及笄之日,可不能像往常一样。”男子的神情变得严肃,如同王者。   巽芳,父王,母后,公主——   韩一一忽然想起了古剑剧情。   巽芳——似乎是古剑的女配角吧,她被同学一提,去看了古剑的小说,但是她没有中规中矩的看小说,而是躲了个懒,看了个开头,再看了个结局。   巽芳,她知道的不多,只是巽芳似乎是和古剑奇谭大boss死在一起的,她的身份好像是蓬莱公主,那么这对男女,应该就是她的父母——蓬莱国国主和国后了吧!   “父王母后别怪巽芳了。”巽芝笑道,“我这个寿星都没说话,父王母后倒是怪起巽芳来了。”   “我哪里敢怪她啊?”蓬莱国主也笑起来:“之前不过说了她一顿,一个多月不理我。”   蓬莱国后道:“你敢怪她?巽芳就是被你气的,生了场大病,你看,都瘦了好多。”说完招了招手:“巽芳,快到母后这边来。”   韩一一依言,走到国后身边。   “瘦了这么多。”国后怜惜的说。   “好了,都是被你宠坏了。”国主重整威严模样。   国后嗔他一眼:“难道你没宠吗?”   国主顾左右而言他:“今天是巽芝及笄,庄重一点。”   这么一说,底下子便排开酒宴,奏起笙歌,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。   巽芝忽然道:“父王,母后,我和巽芳一起给你们跳一支舞号吗?”   国后喜笑颜开:“自然是好的。”转头去问巽芳:“巽芳,这次可是你姐姐的寿筵,和姐姐共舞,你可抢风头了。”   韩一一道:“不,我不跳了,我跳不好。”   国主指了指巽芳道:“你们看,我家公主还在生气,说是不想跳,万一真的不让她跳,之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这个父王呢?”   韩一一欲哭无泪,心说:我真心不会。   巽芝温婉而笑,拉过巽芳的手:“我和妹妹这就去了。”   高台之上,巽芝倾城一笑,排开衣裳,巽芳这才发现,这是一件长袖舞衣。   巽芝道:“妹妹,可要开始了。”   巽芳愕然:“开始,开始什么?”   但见巽芝衣袖轻动,身子偏偏,已如惊鸿入影,翩翩舞起。韩一一正惊叹这倾世舞姿,不防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而动,长袖亦翩然,与巽芝舞到一起。   韩一一惊愕万分——她明明不会跳舞的!   巽芝朝她一笑,意思是:小丫头,还跟我装不会跳舞。   韩一一心道:我真的不会。   然而一路回舞,她看到舞榭歌台,看到高山流水,看到慈颜而笑的父王母后,这一切都是这么陌生,又是这么熟悉。   是梦,非梦?   韩一一不能分辨。   然而,韩一一的那一世,关于韩一一的一切,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。   韩一一握紧拳头,眼神忽然接触到高台边的翠玉栏杆。   “如果……跳下去——”韩一一的脑袋里忽然跳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念头。   对,这是梦。   韩一一告诉自己。   只要跳下去,梦就醒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妹纸为了证明自己是在做梦,作死的去跳楼了……结果……捂脸……   就算你跳楼你也穿不回去!   妹纸你乖乖的躺在病床上吧!      ☆、前世今生   四周一片黑暗,如同广漠无垠的夜空。   “你是谁?”韩一一问对面的女子。   那个女人穿着宽大T恤,牛仔裤,一看就是现代人装备,韩一一心中一喜:“果然回来了。”   然而当那个女子转身的时候,韩一一却愣住了。   白皮肤,略偏灰色眼睛,不是韩一一还是谁?   “我是谁?”那个女人微微一笑,有一种温柔清润的气度,这是韩一一绝不可能拥有的气质,她的身边忽然似乎升腾起白雾,转瞬容颜变幻。但见那人容颜如花,红袖如织,正是梦中所见的那个少女。   韩一一指着她道:“你……巽芳……”   “我是巽芳。”女子微微一笑,如莲花瞬间绽放,“我也是你。”   “这不可能。”韩一一愕然,“我是韩一一。”   “那么韩一一是谁?”巽芳问。   韩一一道:“我是活在现实里的人,不是古人。”   巽芳怅然道:“活在现实里?”她看着韩一一,似乎有些悲哀:“那么你为何总是梦见前尘往事,不可自拔。”   “前尘往事?”韩一一虽然疑惑,但也反驳:“这都是幻觉。”   巽芳淡淡的看她一眼:“是不是幻觉,我恐怕你自己都分不清楚。”   “这是幻觉,我有家人,有父母,有妹妹。”韩一一反驳,“我才不是故事里的古人,我要回去。”   巽芳问:“你真的觉得这是你的幻觉?”   韩一一点头:“是,这是不可能发生的,只能归结于幻觉。”   “可是,这是真实的。”巽芳淡淡的笑。   韩一一望着这个女子:“怎么会是真实的?而且——”她有些犹疑:“你早已经死了。”   故事的结局,巽芳与欧阳少恭同葬蓬莱。   不能同生,死则同穴。   巽芳微微叹息:“我确实早就死了。”   韩一一问她:“那你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。”   “我只是一缕执念。”女子淡淡的道。   韩一一不解:“执念?”   “对,执念。”巽芳望着她,严重是亘古不变的悲哀,“我死之后,灵魂入六道轮回,然执念犹在。千年之后,转世为你,执念,便是我。只有在你没有意识的时候,我才可以和你交谈。”   没有意识?韩一一摸了摸后脑勺,怪不得这个地方看起来这么怪,原来自己又晕了。   但韩一一依然不是怎么理解:“都一千多年了,还有什么好执念的?”   “你不懂。”巽芳摇头,“一千多年了,我投胎多次,每次都喝下忘情的孟婆汤,忘记生生世世的爱人、亲人、朋友,但是千年之后,只有一个人是忘不掉的。”   “欧阳少恭?”韩一一问,此时对于她来说,欧阳少恭也好,巽芳也好,都是遥不可及的人物。   “也可以称她为太子长琴。”巽芳答道。   “一千年了,你还忘不掉?”   “忘不掉。”巽芳望着她,叙述前尘往事,“这一千年来,我也曾数次许配他人,但是即使成婚,心中也是空空落落,无所依从。”   “即使有孟婆汤也忘不了?”   “忘不了。前世入梦境,徘徊心中,终有一日回想起。”巽芳反问:“你不是亦有梦境徘徊?”   韩一一点头:“是有的。”   巽芳道:“那便是我与夫君的前尘。”   蓬莱烟雨,琴川岁月,青玉坛相离,最后归于蓬莱,何等悲凉。   韩一一皱眉:“不知道为什么,最近我总是梦见这些事情。”   “其实,你小时候就有这个梦境。”女子道。   韩一一一鄂,低头道:“其实,是有的。”   “那记忆太过深刻,初始想不起,后来记忆日深,终有一日会重新想起。”巽芳淡淡道。   “可是,我不明白。”韩一一摇头:“我怎么会看见你?我又怎么会回到前世?”   “两处茫茫皆不见。”巽芳抬头,眼中似有泪光:“辗转千年,独不见那人,我们明明死在一起,为何不能同赴来生?”   一种悲伤缓慢的爬上心头,韩一一道:“你找不到他吗?”   “太子长琴早已魂散,又哪里找的到呢?”巽芳似有叹息,“我受不了生生世世不见之苦,所以祈求神灵,让我的转世重新再来。”   “重新再来?”韩一一觉得愕然,“重来便有用吗?”   巽芳的身子一震,不说话。   韩一一有些怜惜,但话语犀利:“若重来也是无用——”   “若重来,即使再历千年分离,容颜老去至苦,我也不悔。”巽芳道。   这次震动的人便是韩一一了,“你——”   “请你好好活下去,我的形态维持不了多久了。”巽芳说。   韩一一道:“那么你呢?”   巽芳嫣然一笑:“我就是你,你就是我。”   “可是你是巽芳,我是韩一一啊!”   “你有韩一一的记忆,但是你是巽芳的转世,进入巽芳的身体之后,也就有巽芳的记忆。”巽芳问道:“你分得清自己是韩一一,还是巽芳吗?”   庄周梦蝶,蝶梦庄生。   她是巽芳,还是韩一一?   “请你好好活下去,然后好好对他。”巽芳望着她,“哪怕容颜老去,人世沧桑,也不要离开他。”   “我不知道他在哪里。”韩一一说。   “你会知道的。”巽芳望着她,“你会遇到一个人,于是终其一生,你始终无法爱另一个人胜过爱他,这就是他。”   韩一一问:“我怎么知道我不会爱别人胜过爱他。”   巽芳道:“你还不明白那种感情,等你遇到他,也就明白了。”   韩一一还是愣愣的:“我不明白。”   巽芳一笑,如同秋华,有一种神秘的感觉:“总有一日,你会明白的。”   她忽然走向韩一一。   韩一一不解,不自觉的伸手去触摸她,方接触到她的衣裾,巽芳嫣然一笑,消失在她的指尖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巽芳就是一一,一一就是巽芳。现在一一和蓬莱不是很和契,等过几年就习惯啦!   ☆、纸上素颜   当日明明是她自己作死的跳楼,但是看在蓬莱国主国后,还有其余一干人等的眼里,又是另一番光景。   绿儿心想:公主这几天不正常,不是魔障了吧?   蓬莱国主想:这闺女,是不是记恨我不肯让她出去玩,特地找了个池塘来跳?   蓬莱国后想:我儿身体实在太弱了,哪里能跳舞呢?待我跟夫君说说,不要让那些师傅干扰我儿了。   巽芝心想:妹妹的舞步还是不够纯熟,居然一个旋身跳下了池塘,看来下次得好好教她跳舞,只是母后心软,得过一阵子。   顺带要提一下的是,高台下面是一个池塘,跳下去最多扑腾两下回去灌两碗药,指望这样子就穿越回去,别做梦了!   在吃了七天的苦药后,巽芳终于能够正常吃饭了。   不过蓬莱国的菜谱太不可靠,巽芳看不大懂,菜谱上写的是一系列文言文:凤凰台上凤凰游,芙蓉如面柳如眉、春草碧如思,昔日青青今在否……   巽芳看了一眼后,心道:这是演还珠格格吗?这种菜谱谁看得懂?   绿儿很殷勤的问:“公主,您要吃什么?”   巽芳淡定的说:“乌贼炒年糕。”   绿儿一愣。   巽芳淡定的反问:“这道菜没有吗?”   绿儿道,“菜谱上有的。”指了一下菜谱,菜谱曰:缱绻夫妻莫相离。   巽芳憋住一口要吐出的热血。   虽然不晓得乌贼炒年糕跟夫妻有什么关系,巽芳还是发奋图强,又吃了一碗香喷喷的乌贼炒年糕。   绿儿很是高兴,小公主终于恢复了,走近梨花木大理石桌问巽芳:“公主,您还饿吗?”   巽芳说:“我不饿,我渴了。”   绿儿于是转身去舀了一勺子冰镇百花蜜,问:“公主,要不要起身走一走?”   巽芳说:“刚才吃的太油腻,想要吃点水果缓解一下。”   绿儿于是又捧了两个果盘进来,巽芳左手果盘 ,右手花蜜,忙的不亦乐乎,不防门前莲步姗姗,巽芝满面忧色的走进来,拉过绿儿:“巽芳最近好一点了吗?”   “好了。”绿儿喜笑颜开,“公主没有再忧思枯坐了,最近胃口特别好。”   巽芝便放心了:“那便好。”   看见巽芝进来,巽芳把吃食一推,笑道:“姐姐来了。”自从知道自己就是巽芳以后,她特别放的开,吃的多,喝的多,连姐姐叫的也顺溜。   巽芝看了看房里的杯盘狼藉,道:“你看你,吃的那么多。”   巽芳嘻嘻一笑:“这不是喝了这么多药,实在想吃别的东西了。”   巽芝道:“我见你身子也快好了,不如跟我出去走走。”   巽芳拍手:“自是好的。”   蓬莱为世外之国,自是风景优胜,非凡间景色可比,一路行来,绿树嘉花,假山流水,白鹿松鼠嬉戏,耳边黄莺啁啾,很合巽芳口味。   走至一片草地,空间便开阔起来,地上铺着柔和的青草,远处是垂下的瀑布,巽芳在现代很少看见瀑布,此时看见了当然欣喜,摇着巽芝的手道:“姐姐,我们去那里吧。”   巽芝性柔和,自是说好。   等走进瀑布,才发现瀑布旁一块□□的岩石上坐了一个青年男子,约莫二十来岁,那个人的近旁放着竹篓,席地坐在岩石上作画。一枝妙笔狼毫游离纸上,勾勒出模糊的影子。   巽芳好奇,偷偷的走过去。   巽芝牵住她的衣袖,巽芳却只回了一个调皮的笑。巽芝无奈,只好放她去了。   巽芳蹑手蹑脚,绕到那人身后,那人专心作画,倒是没有注意到巽芳。巽芳趋眼看去,那素白纸上描了一个女子身影——青丝如瀑,形如秋月,正是巽芝。   巽芳愕然:“这个人是——”   画画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,看见巽芳,不免一惊,等抬头看见了巽芝,神色已是愕然,手中笔坠下,已经污了墨画。巽芝也看着他,微微朝那个男子点头,温婉道:“巽芳调皮,惊扰阮先生了。”   阮先生道:“无妨的。”袖中右手无声的卷起了画卷。   巽芳看看巽芝,又看看阮先生,像是明白了什么,调皮心起,朝着巽芝甜甜一笑:“姐姐,他画的是你呢。”   巽芝一鄂,望向阮先生。   阮先生见巽芝望她,也是一愣,但还是移开视线,温声道:“公主风姿雅悦,是阮仲僭越了。”   巽芝无言,许久道:“无妨的。”   他们俩一来一回,语气虽清淡,但是神色之间,巽芳还是瞥见了不自然。   眼见着要相互告辞,一场戏就这么收尾,巽芳急道:“先生,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?”   阮仲没料到巽芳会这么问,不自觉的去看巽芝。   然而巽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而笑:“先生画我,与先生画山川风水是一样的,巽芳休要胡言。”   阮仲垂下眼:“公主之意便是仲的意思。”转身要走,巽芝在后面唤道:“先生,你的画脏了,不必再留着了。”   阮仲没有回头,道:“纵是有缺憾,也是心血所画,不忍弃之。”   巽芝望着他的背影,眼中似乎含了千言万语,巽芳看着姐姐,以为姐姐会说话,或者拦着阮仲,但是巽芝什么都没有说,什么都没有做,只是驻足,直到背影消失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巽芳才十岁,就让她和谐的先打个酱油吧!这几章让巽芝姐姐撑场面!   ☆、似水华年   巽芝在树下跳舞。   她穿着纯白的衣裳,不佩戴丝毫发饰,乌黑的长发如同湖底的幽藻。萤火虫在她的周身萦绕,落英为她布下华美的背景。她那么美,如惊鸿,如素华,巽芳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,也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可以把舞跳的这么美。   看着巽芝跳舞,就好像看见了似水华年在指尖流逝,年华那么美,却带着无可奈何的悲伤。   来到蓬莱已经两年了,也许是她本性豁达,也许是因她本就是巽芳,她终于接受了她成为巽芳这个事实。   蓬莱国主有四女一子。如今,巽芝十七岁,巽芳十二岁,而另外三个弟妹还不满十岁。蓬莱国主国后庶务繁忙,又有年幼的三个儿女要照顾,虽然疼惜巽芳,却也不能时常伴她左右。伴着巽芳的是姐姐巽芝。   巽芝教巽芳跳舞,陪巽芳踏青赏玩。   当师傅要教授巽芳琴棋书画,女工刺绣的时候,巽芳就抱着蓬莱国后的手撒娇,这一招很老,但是百试不厌。国后总说:“巽芳还小,学这么多做什么?”   国主道:“你还能一直宠着她?”   国后道:“有何不可?”   国主不悦:“以后嫁人了可如何了得?”   国后一挑眉头:“嫁人也是在蓬莱,蓬莱国何曾与外族通婚。既是蓬莱人,谁敢厌弃我女儿?”   国主一想,也是如此,他虽是一国之主,但也疼爱女儿,也由得巽芳去了。   唯有跳舞不行,巽芝微笑的但不容置疑的看着她,于是巽芳也没有办法了。   好在巽芳的舞跳的是极好的,巽芝纵然指导,也不需要花多少工夫。   巽芳发现,她对蓬莱有一种奇异的眷恋。   她喜欢蓬莱的景色,喜欢早上踏着晨露看海,喜欢伴着月光而眠,喜欢抱着国主国后的手撒娇……   她……本来就是巽芳。   以至于那些她以为跳不来的舞蹈,看不懂的法术,她也可以信手拈来。   当然,她也喜欢看巽芝跳舞。   然而,巽芝跳舞的时候,巽芳却觉得有些悲伤。   巽芝的舞蹈很好,但巽芳却觉得悲伤。   有一日,巽芝问巽芳:“巽芳,我的舞好看吗?”   巽芳说:“好看,但是我觉得有些伤心。”   巽芝笑一笑:“是吗?”摸一摸巽芳的头发:“只有巽芳一个人会这么说。”   巽芳说:“两年了。”   巽芝问:“什么?”   巽芳笑笑:“都两年啦,巽芳已经十二岁,是大姑娘了。”   其实,她想说的是,阮先生离开已经两年了。   阮先生离开后,巽芝的舞蹈越来越美妙,也越来越落寞。   就像是敦煌画壁的飞天,纵容舞姿高妙,但那舞姿已经全然忘尘,让人觉得尤其的高远,尤其的——不可触摸。   这时候有一个婢子来到了花树下:“大公主,二公主,国主国后叫你们去翠篁宫。”翠篁宫是蓬莱最大也是最华丽的宫殿,国主和国后就住在这里。   巽芳拍手:“父王又有好东西要赏我了。”   巽芝点她的脑袋:“你这顽皮丫头。”   翠篁宫果然堆积着许多礼品,装在一个个精致的红盒子里,其中有三个盒子被打开了,巽芳一看,原来是巽蒹把弄着一块剔透宝玉,巽葭展开一件七彩羽衣,巽艿是男孩子,正拉扯着一张强弓。   巽芳“哼”了一声:“我打量着有什么东西要送我呢,原来都是剩下的。”   蓬莱国后指着巽芳道:“本来就有三个皮孩子忙不过来,这下好,又来了一个。”   蓬莱国主看一眼静静站着的巽芝,叹了口气:“五个孩子里,只有巽芝最懂事。”   巽芝温婉一笑:“见过父王,母后。”转过头,对另外两个座上的人说:“见过三王叔,温靳表哥。”   三王叔十分随和:“巽芝、巽芳,很久没见啦。”   温靳则温文有礼的道:“见过两位公主。”   巽芳对三王叔展眉一笑:“您老忙着在外边玩,只怕是早就忘了我们吧。”   三王叔笑骂:“真是个孩子!”正准备和巽芳打趣几句,巽芳却早撇开他,跑到温靳面前,仔细端详起来。   饶是温靳为人谦文尔雅,见巽芳“噔噔噔”杀气腾腾的跑过来,也是吃了一惊,等到被巽芳如狼似虎的打量,更是被弄得不知所以。   哪晓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轻轻一弯,盈出一点笑意,真是色若晓花,灿如春华,温靳看的一呆,道:“温靳表哥,你长的不错。”   温靳望着眼前的少女,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   “而且脾气又好。”巽芳笑眯眯的说,又瞥了眼巽芝,打了个哈哈:“算是配得上我姐姐了。”   温靳这才释然,早听说二公主精灵顽皮,看来传闻也真不假。   “你这丫头!”巽芝瞪一眼巽芳,也是无奈。   国后怕国主又斥责巽芳,正想说两句,但国主已经摆了摆袖子,连连道:“算了算了,她这个脾气,我就知道,只要她来了,肯定来事儿。”   说罢,众人都笑了。   在去年,巽芝的婚事已经被摆到了明面上,身为国主国后的长女,为了她的婚事,国主国后可是操碎了心。   温靳长了巽芝几岁,可以算是蓬莱这一代的翘楚,更兼俊秀温文,风仪翩翩,不仅是女儿家梦中的少年郎,就是蓬莱长辈,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的。   早就知道巽芝快成亲了,但这个日子到来的时候,巽芳还是有些觉得,太快了。原来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,就要出嫁了。   她忽然想起了阮仲,那个离开蓬莱的画师。墨迹已经弄脏了他的画,但是他还是将那幅画视若珍宝,在无人的时候藏进袖中。   离开蓬莱的时候,阮仲是什么心情呢,姐姐又是什么心情呢。   “那已经是很远的事情了啊!”巽芳怅然的想。   巽芝注意到她的叹息,问:“巽芳,怎么了?”   巽芳尽力笑一笑:“没有事,想到了我的礼物已经拆过了,好惆怅啊——”   国主瞄了巽芳一眼:“她能有什么事?”   巽芳打个哈哈,看向窗外。   天空很蓝,有一只大雁飞过。   天气真好啊,巽芳想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萌萌哒,巽芳已经十二岁了,十二岁了呦!   ☆、斯人已去   这对大雁是温靳亲手献上的,所有这些聘礼中,大雁也许是最不起眼的,但是少了这对大雁,求亲就不可能顺利进行。   蓬莱国主很高兴的收下了:“好精神的大雁。”   蓬莱国后笑着说:“这是温靳亲手捉的吧。”   一切都很融洽,温靳一直喝酒,很少说话,但是巽芳能够观察到,温靳看巽芝的眼神,和他看其他人都不一样,真的是很温柔很温柔呢。   打断她观察未来姐夫的居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巽蒹。   巽蒹说:“我以后也想嫁给温靳表哥这样好的人。”   众人看看温靳,又看看巽蒹,都笑了。   巽蒹才七岁啊!   三王叔笑哈哈的说:“要嫁给温靳这样的人,那也得像你姐姐这么漂亮啊!”   众人于是转眼去看巽芝——其色倾城,遗世独立如空谷芝兰,蓬莱人寿命远多于常人,相貌也远高于常人,但是美到巽芝这样的,的确是很少了,即使是蓬莱国后,容貌比起巽芝,也要逊了一筹。   蓬莱国后道:“我的女儿,自然都是漂亮的!”话虽这么说,但眼光却不自觉的扫过四个女儿,巽蒹巽葭年龄尚幼,虽然眉眼秀丽,但也就是如此了,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。只有巽芳,眼眸乌黑,笑涡如芙蕖初开,已经能够看到日后的倾城颜色了。   自然,蓬莱国后不会说出自己的看法。   只巽芝道:“此妹类我。”这个妹妹,自然说的是巽芳了。   “那是,我们姐妹最像了。”巽芳大言不惭。   众人和乐,又有侍婢端上温靳从猴儿岛带来的果酒。   巽芳高兴的喝了一口温靳送来的果酒,巽芝皱皱眉头,把酒杯掣去:“小孩子喝什么酒?”   巽芳狡辩:“这不是酒,这是花蜜,花蜜!”   转眼,离巽芝大婚只有三个月了。   巽芝变得很忙,没什么时间陪巽芳玩。   巽芳有些寂寞,但打发寂寞的方法还是有的,她可以去阿美家看兔子,可以躺在草地上看天空,可以赤着脚在沙滩上跑。   巽芳有时候自己都想,自己果然是个孩子。   想完后又觉得恶寒,前世的二十三岁,今生的十二岁,还能算是个孩子吗?   玩了几天快把自己是谁给忘了,当某一天她躺在草地上装死,有人说:“巽芳,天气凉了,躺着不好。”   巽芳认出了这个声音,很高兴的起来:温靳表哥——”   温靳抱着一个铁盒子,好笑的看着巽芳。   巽芳说:“表哥,你别告诉父王,不然他又要管我了。”   温靳道:“去看看你姐姐吧,她很想你呢。”   “好啊。”巽芳说:“你抱的是什么?”   温靳说:“是画。”   巽芳皱皱眉头:“这么大个铁盒子,画装在里面?”   “这不是铁盒子。”温靳说。   “不是铁盒子?”巽芳好奇的说,“可是看着很像啊,你给我掂掂。”   一掂之下,盒子很轻,果然不是铁盒子。   “这是防海水的盒子,看着像铁盒子,其实不是。”温靳解释说,“我一个朋友,把画收集在里面,这样能防海水潮湿。”   “哦,你那个朋友真聪明。”巽芳随口说,“挺想见见他的。”   “他死了。”温靳淡淡的说,却有点伤感。   “为了画极乐岛的火山。”温靳不无黯然,“但是火山喷发的时候,引起了海啸,他死了,至死还抱着这个盒子。”   “表哥……”巽芳想要安慰他。   温靳自顾自的说:“我花了好多天才找到他的尸体,他本来说,等我大婚了,把他所有的画都送给我,我本来想推辞的,他远走四方就是为了这些画。可以说,他的生命中只有这些画,我怎么能够拿走这么重要的东西呢?但是,和这些画一起的还有他的尸体,我向谁去推辞了?”这么说着,他黯然的叹了一口气。   巽芳不想看他一直这么伤心:“表哥,我们看看这些画吧。”   “好。”温靳终于算是能笑了。   打开铁盒子,里面是一张又一张栩栩如生的画,有喷薄壮丽的火山,有一望无际的沙漠,有牧马放羊的草原,有遥远蔚蓝的海岸……每一张都让人身临其境,就算是巽芳这样不懂画的人,也知道这些画是难得的珍品。   看到最后一幅画的时候,两个人都愣住了。   素衣白裳,浅浅勾勒伊人身影。只是有一点墨痕,让这画有了瑕疵——只是一点点,一点点瑕疵而已。   “纵是有缺憾,也是心血所画,不忍弃之。”是谁说过这句话。   阮仲,阮仲啊……   那个人的身影忽然浮现在眼前。   这幅原应该丢弃的画,原来你还留着吗?   “够了!”巽芳一下子合起了盒子。   “怎么了?”温靳被吓了一跳。   “不要让我姐姐看见这幅画,也不要让姐姐知道画这些画的主人死了。”巽芳说。   然而终究迟了,温靳看着巽芳的前方,道:“巽芝……”   巽芳惊恐的转身,不远处,巽芝衣裳委顿,跌倒在尘埃里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也不想这么虐的,但是看见完美的巽芝姐姐,就忍不住这么虐了……跳舞比巽芳还跳的好的巽芝姐姐啊,别恨我   ☆、万水千山   那是巽芝第一次冲撞父母。   蓬莱国主的怒火无法形容,这次的冲撞不是来自巽艿,不是来自巽蒹巽葭,甚至不是来自最会惹事的巽芳——而是巽芝,这个最文静最听话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。   面对父王的怒火,巽芝只是淡淡道:“父王,我已经决定了,不会更改。”   蓬莱国主的怒火,在巽芝浅淡而悲伤的眼神下消散,接着涌起的是疼惜:“巽芝啊,你不想成亲,父王同意,可是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放弃你的生活,父王担心你啊!“   说到底,他只是一个父亲。   “父王,对不起。”天下父母,要说愧疚,巽芝最愧疚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了。   国主看着巽芝,道:“父王不逼着你嫁人,你就在父王膝下多玩几年,像巽芳一样,开开心心的,好不好?”   “父王,我想出蓬莱。”巽芝抬起头。   “不行!”蓬莱国主不是蠢人,他当然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巽芝出蓬莱意味着什么,他并不想失去这个女儿。   “父王,这么多年,女儿一直听你的话。”巽芝哀求道:“你就让女儿任性一次吧。”   “不可以。”蓬莱国主断然拒绝,“如果让你任性的代价是让我永远见不到我的女儿,我不同意让你任性。”   “父王,请你体谅一下女儿吧!”巽芝忽然泪流满面,“女儿实在受不了了!”   “巽芝——”蓬莱国主唤道:“我叫温靳带你出去散散心。”   巽芝道:“不用,我愧对他。”   “父王庶务繁忙,不能陪你太久。”蓬莱国主又道:“我让老三陪你。”   巽芝摇摇头:“不用麻烦三王叔了,我谁都不需要。”   “可是,我让你出去,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?”蓬莱国主替巽芝擦去眼泪。   “我会回来的。”巽芝道:“女儿只是想散散心,看一看风景,也许这样我就想开了。而且,我会回来看父王母后,还有弟弟妹妹的。”   巽芝叹了一口气:“毕竟,这里是我的家啊!”   蓬莱国主终于让步了。   而蓬莱人,并不知道巽芝公主会离开蓬莱,也不知道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已经取消了。   巽芳自然不知道姐姐和父王的这场谈话。   她看着消瘦的巽芝,很心疼,她拉起巽芝的手,说:“姐姐,我们离开蓬莱吧!”   巽芝一眨不眨的看着巽芳,一瞬间以为巽芳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。   但是巽芳的下一句话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:“我知道姐姐肯定很伤心,那么,就让巽芳和姐姐多出去走走吧,走的多了,看的多了,也许就不伤心了,到时候我们再回蓬莱。”   原来两个人,想的居然是一样的。巽芝笑笑:“好啊!”   巽芳不知道事情的被接受居然这么容易,张大眼睛,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。   “其实姐姐很想出去玩玩。”巽芝笑笑,“之前姐姐出去过,但很快回来了,那个时候,姐姐认识了阮仲。”   “我不知道呢。”巽芳说。   “那时候你才六岁。”巽芝说:“你当然不知道了。”   “我已经十二岁了。”巽芳说:“别老把我当小孩子。”   “是,巽芳长大了。”巽芝温柔的说:“以后巽芳一定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。”   “那是当然。”巽芳笃定的说。   “不要像姐姐。”巽芝说。   “其实……”虽然有些犹豫,但是巽芳还是说了,“温靳表哥人很好。”   “他的人是很好。”巽芝有些苦涩的说:“所以我怕辜负他。”因为怕伤害他,所以错过了阿仲,这句话,巽芝没有说。   巽芳不是很理解。   “其实,我和温靳,小时候就订亲了。”巽芝说,“他是一个很好的人,虽然我们很少见面,不过我们都心知肚明,我们迟早会在一起的。”   巽芳叹了一口气:“但是,姐姐你不喜欢温靳表哥。”   “那有什么办法呢。”巽芝道:“我从小就知道我要嫁给他,我也为嫁给他做心理准备,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他。”   “如果,当初我能答应阿仲就好了。”巽芝说,她在自言自语,“可是,不说我和温靳订了亲,就说我是蓬莱人,寿命远多于凡人,终有一日,我会看着他老死在我面前,每想到这两个理由,我就会对自己说:算了,巽芝。你不能跟他在一起的。”   巽芳担心的说:“姐姐……”   “所以哪怕知道他对我好,哪怕知道我也喜欢他,我也总是排斥他。”巽芝没有听到她的话:“他真是个傻子,我说我不能一直出去玩,他就说,他可以给我画下每一处的风景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。”   巽芳说:“原来,那些画,阮先生想送的人不是温靳表哥。”   “没事——”看到巽芳担忧的眼神,巽芝尽力笑一笑,“出去走一走就好了。”   巽芳忽然觉得很困:“姐姐,我困了。”   “那就在姐姐这里睡。”巽芝说,“等你醒了,我们一起出蓬莱。”   巽芳沉沉睡去,等她醒来的时候,巽芝已经不见了,   一片纸条摆在床边:“巽芳,等你长大了姐姐再带你出去玩吧,姐姐想一个人出去走走,看一看他看过的万水千山,勿念!”   “真是任性的姐姐啊。”巽芳说:“她还总是说我任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纸上素颜、似水年华、斯人已去、万水千山,短短四章,写尽巽芝姐姐的一生……好像我真的有点残忍啊,巽芝姐姐,希望你在各地游览的时候及早释怀哈!   ☆、三年之约   “温靳表哥。”温靳在即将上船的时候,听见有人叫他。   温靳回头看,海边浅滩上的□□岩石上,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,双脚浸在海水里,唇畔调皮的笑着,像是海上的精灵,举着手正向他打招呼。   “巽芳!”温靳认出了哪个少女。   巽芳看见他,似乎很高兴,也没顾上还没穿鞋,就赤着脚跑过去,白色的浪花打着她纤细的小腿,温靳担心他可能会摔倒,便也下了船走过去。   巽芳停下来,看着眼前温和恬淡的男子,说:“我终于赶上了。”   温靳看一看天边的一线红光,黑夜尚未过去,他道:“你一直在这里?”   “嗯!”巽芳点点头,“我来的很早。”   “你……”温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   巽芳立刻摆摆手:“我可不是贪玩,我是特地来送你的。”   温靳笑:“我知道。”在看见巽芳的时候,温靳已经知道了巽芳的意图,也许别的人看见巽芳,都会以为她是跑出来玩的,但是温靳就偏偏知道,巽芳是来送他的。   “我很担心,你跟姐姐一样,都是不告而别。”巽芳皱眉道。   温靳道:“我说过,我是今天走的。”   巽芳嘴一扁:“你是说今天走,但谁想的到你走的这么快,还好我机灵,大晚上就来这里堵你。”   温靳温和的道:“要是等到白天走,国主和国后一起来送我,那样,我怕,我就走不了了。”   巽芳叹了一口气:“唉,你们一个两个的,都走了。”   “傻丫头。”温靳摸一摸她的头:“我虽然是蓬莱人,但是我更喜欢游历四方。”   巽芳道:“可是你已经决定,跟姐姐大婚以后,就留在蓬莱不走了。”   温靳的笑容一滞,不说话。   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的。”巽芳低声说,“我只是想说,温靳表哥虽然喜欢游历,但是也喜欢蓬莱,哪一天要是累了,就回到蓬莱吧。”   “我知道的。”温靳道:“我不可能不回蓬莱的。”   “温靳表哥——”巽芳有些犹豫,但还是问:“你会去找姐姐吗?”   温靳一讶,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,但是答道:“应该……不会吧!”   “为什么呢?”巽芳知道自己无理,但仍然问:“我看的出……你应该是喜欢姐姐的,是不是?”   “是,我的确喜欢巽芝。”温靳回答。   “我还以为自己想错了。”巽芳说:“温靳表哥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一个人,对谁都那么好,但是温靳表哥看姐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。”   “巽芳没有想错。”温靳苦笑:“事实就是这样。”   “那么,温靳表哥答应巽芳一件事好不好?”巽芳突然说。   “什么事?”温靳说。   “如果温靳表哥再次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,一定要告诉那个人。”巽芳看着温靳的眼睛,坚定的说。   温靳有些吃惊她会这么说:“巽芳为什么这么说?”   “因为,表哥很好。”巽芳苦笑,“但是就是因为你很好,对每个人都很好,所以姐姐以为,她跟每个人没有区别。”   “是这样啊?”温靳有点恍然,又有点遗憾:“其实,巽芝……她和其他人不一样。”   “如果表哥每一次能在蓬莱停留的久一就好了,多跟姐姐相处一会儿。”巽芳怅然的说:“日子久了,姐姐就会知道表哥人其实是很好的,也其实很在乎她。”   毕竟,巽芝是先认识温靳,再认识阮仲。   “也许是我的过错。”温靳道:“我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太久,也没有告诉我喜欢的人,我喜欢她。”   “也许,还来得及。”巽芳说:“也许,你可以跟姐姐说。”   “来不及。”温靳摇头,“巽芝的心意无可更改,一旦爱上了一个人,便无法更改。”   “是吗?”巽芳怅然的叹气,“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,我其实知道这不可能,但是还是想,如果姐姐先喜欢的是你就好了。”   “一切已经发生了,不可能回头。”温靳说。   “那么,希望表哥记住我前面说的话。”巽芳抬起头,微有暗淡的眼睛重新放出光彩,“如果再次遇见一个你爱的人,告诉她,不要再错过了。”   “我知道了,谢谢你的心意,巽芳。”温靳沉吟了一会儿,说。   “那就好。”巽芳笑颜如花,“那么现在,我就可以跟表哥说再见了。”   温靳道:“再见。”缓步走向船舫,走到一半,又回头:“巽芳很想出去玩吧?”   “嗯!”巽芳答道:“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温靳问。   “我还太小。”巽芳道,“而且……姐姐刚走,我要走了,父王母后会伤心的。”   温靳柔声说:“巽芳其实很孝顺呢!”   巽芳别过头,似乎不想听到夸她的话:“我三年后也要出去玩的。”   温靳似乎想到了什么:“对了,三年后巽芳就及笄了。”   “嗯!”巽芳用力的点头,“到时候巽芳就长大了。”   “巽芳及笄的那天,我一定回来参加你的及笄礼。”温靳用一种对小女孩的语气对巽芳说:“到时候我带巽芳出去玩。”   巽芳脆声道:“你可不许反悔。”   温靳温和的笑:“不反悔。”   而三年之后,温靳还是错过了巽芳的及笄礼。   温靳似乎总是邂逅错过。   他错过了巽芝,后来,也错过了巽芳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苦逼的温靳表哥,擦擦擦,下一章巽芳就长大了   ☆、庆枫红玉   巽芳剥了一个橘子蹲在码头上吃:“我这是孤家寡人的节奏吗?”   三年的时间,足够发生很多事。巽芝走了,温靳也走了,最后连绿儿也嫁人了,十五岁的时候,蓬莱国主国后给她准备了隆重的及笄礼,就是在她跳水的那地儿。   蓬莱国后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喜极而泣:“我的巽芳终于长大了。”   蓬莱国主在一边“哼”一声:“你高兴早了,十五岁,翅膀硬了,就飞了。”   国后脸色一变,上下打量巽芳,似乎在预测她什么时候离家出走。   “父王、母后,最近几日我就要离家出走哦!”巽芳调皮的眨眼睛。   蓬莱国后:“……”果然我的表情是浪费了,这个死丫头永远长不大!   巽芳一脸奸诈的笑,笑完后,逡巡台上台下,却看不见温靳的影子。   还是没有来啊!   巽芳的心里微有怅惘。   “怎么了?巽芳?”国后问 。   “没事。”巽芳道:“我的及笄礼居然是一对老头子老太婆给我筹办的,真惆怅!”   蓬莱国主及国后:“……”这么嚣张,揍死她算了。   “哎,果然事情很烦恼!”巽芳又剥了一个橘子,“本来以为离家出走很开心的,没想到这么累,渴了都没花蜜喝,只有酸橘子啃。”   “姑娘,请问这里是哪里?”一个轻柔的女声问她。   “不知道。”巽芳蔫吧的回答,“离蓬莱不远吧!”又拍拍边上的地儿:“坐不坐?吃橘子不?”   女子从善如流的坐下,巽芳递给她一个橘子,“有点酸,不过味道还行。”   女子剥了一个橘子,道:“这个橘子挺甜的,不酸。”   “是吗?给我吃一点,居然还有不酸的。”巽芳一转头,就看见了女子美艳的面孔。   “哇,姐姐你好漂亮!”巽芳张大嘴巴。   女子看见了巽芳,亦是惊艳:“乡野女子,怎么能跟姑娘的绝世容貌相比?”   眼前的巽芳,华衣灿烂,璎珞垂额,端的是灿烂无双、鲜艳明媚的美丽。   巽芳粲然一笑:“姐姐这么说,我很开心呢!”这个女子不仅美艳,而且有一种蓬勃的生气,让巽芳很喜欢。   “姑娘你是蓬莱人?”女子询问。   巽芳城府不深,当即回答:“是啊,我是蓬莱的巽芳,姐姐你是哪里人?”   女子微笑答道:“庆枫部,红玉。”   “唔,是红玉姐姐啊!”巽芳点点头,“姐姐在游历啊?”   “嗯。”红玉点点头,有几分大姐姐的味道,“等再游览几个地方,我就要回去了。”   “那我跟姐姐一起走吧!”巽芳兴致勃勃,“我一个人走,可无聊了。”   “好。”听到巽芳这么说,红玉也挺开心的,她打心眼里也喜欢这个漂亮纯真的姑娘。   巽芳试探的问:“姐姐,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啊?不会去蓬莱吧?”   “蓬莱仙乡,不是凡人可以轻易涉足。”红玉摇摇头,看了看一眼紧张的巽芳,说:“何况,你也不想那么快回家吧?”   巽芳局促的笑笑:“姐姐,你真聪明。啊……船来了。”   红玉估计是游历惯了,很熟悉的报了一个地名,要付钱的时候,巽芳连忙说:“我来我来,怎么好意思让姐姐再破费呢。”但是手往兜里一摸,巽芳秀逗了:钱呢?   船家热情且警惕的说:“姑娘?”   红玉关切的说:“怎么了?”   巽芳严肃的皱紧眉头:“可能我把钱放错地方了。”于是认真的打开两个包袱。   打开第一个包袱的时候,华衣珠裾,耀眼的快亮瞎人的眼睛,红玉及船家:“好亮瞎人的人生啊!”   打开第二个包袱,橘子蜜瓜烤鸡瓜子仁……红玉及船家:“好美味的人生啊!”   “怎么会这样!”巽芳痛苦的回忆:“母后明明说包袱全部给我打包好的。”   蓬莱国翠篁宫   “不好了——”妇人打扮的绿儿跪在了宫前的台阶上。   蓬莱国后正在喂鹦鹉,看见绿儿来了,眼皮都没有抬一下。   蓬莱国主立刻说:“快起来,是不是巽芳出事了?”   “绿儿想着,公主走了,宫殿还是需要打理的,于是绿儿回到公主的寝殿,才发现公主,公主……”绿儿泪眼汪汪。   “到底怎么了?”蓬莱国主十分焦急。   “公主没有带钱啊!”绿儿指了指台阶上的一个大包袱,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。   “这个丫头!”蓬莱国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“这样子出去了,坐船该怎么办?住宿该怎么办?吃饭该怎么办?”   “不知道怎么办就回来呗!”国后在一边凉凉的说。   国主转头看国后,福至心灵:“王后——”   “出个门连包袱都懒得打包,我这个母亲也只好帮她打包了。”国后用一根碧玉的细棒子逗鹦鹉,“不是我没有把装钱的包袱给她,是她自己不检查仔细。”   国后说着,提着鹦鹉架子,婷婷袅袅的走了。   国主和绿儿看着她的背影:“最毒妇人心啊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红玉姐姐打个华丽丽的酱油,下章红玉姐姐退场,然后下章或下下章老板登场,撒花……   ☆、雪夜苍狼   在蓬莱国后的认知里,巽芳没有钱,就会回来的,然后她就可以找个借口把巽芳留下,给她上一课——姑娘,您得知道尘世是多么的困难啊!赶紧收拾包袱滚回来吧!   但是巽芳挺过来了,虽然包里的零食吃完了,虽然因为没有钱不能买零嘴,虽然因为没有零嘴而瘦了一大圈,但是巽芳还是艰难的挺过来了。   和红玉同游三个月,到了分别的时候,巽芳把一件大红色的华衣送给红玉,眼神热情:“姐姐,这是我送给你的衣裳,你收下吧!”   衣服一抖开,鲜艳的红色几乎让人挪不开眼睛,流霞般的裙裾逸在地,红为正色,金玄为配色——金色编织出古老的花纹,玄色映衬庄重的衣边,真是又美丽又庄重。   红玉看着那件珠光灿灿的衣服,说不喜欢是假的,但是要是收了,又有些不好意思。   巽芳道:“这件衣服我没穿过的,姐姐你不用担心,是新的。”   红玉心想:真是个天真的丫头。不好意思拒绝,就收下了。   道别的时候,红玉担心的说:“我要回庆枫部了,你一路上要小心。”   巽芳说:“放心吧,我有法术,不用担心。”   红玉却还是很担心,把银子递给巽芳: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不要去当铺里当东西,那些人看你是个小姑娘,会骗你的。”   巽芳厚颜的接过荷包:“红玉姐姐放心。”   要说红玉放心,那是不可能的,但是归期已定,又不可能带这个丫头回庆枫部,红玉问:“你接下来要去哪儿?”   巽芳说:“衡山,听说风景很好。”   红玉松了口气,衡山,挺近的,最多十天路程。   但是她没想到,就是这样的地方,巽芳也走了一个月才走到。   巽芳并没有去过衡山,但是姐姐和红玉都说,衡山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——茂林修竹,终年翠绿,奇花异草,四时飘香,风景秀丽之极,因此有“南岳独秀”的美称。   巽芳是一个天真的人,前世她二十二岁,今世十五岁,她都是被父母疼宠着长大的,即使年龄增长了,但她的生活并没有让她的天真消退。唯一有些无奈的就是穿越到蓬莱,离开了原来的父母。但是,蓬莱毕竟也是她的家乡,她在某种层面上也是巽芳,国主国后对她的关心和爱护逐渐让她消退了对异世的抵触,并且接受了蓬莱。   她并没有想到前方有多么大的危险,即使被家人和红玉警告过——世间并非都是花团锦簇,往往路上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。危险,也许是有的吧。巽芳想,但这也许也是为了阻止她出去而编制的谎言,父王母后的心思她知道一点,没有哪一对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离开自己太久。   也许是对于新鲜事情的向往,也许是单单为了离开美丽却单一的蓬莱,巽芳在十五岁的时候毅然离开了养育自己的家乡,她很清楚,有一天自己还是会回去的,但是,在回去之前,先好好看一看吧。她想看一看,这一个让姐姐和温靳表哥都如此向往的尘世。   上衡山的时候,巽芳仅有的东西就是一罐子水,几个橘子,包袱里的三件衣服和红玉留给她的一袋银子。在巽芳看来,这些东西足够了,登一个山而已,最多一天半天的时间,等到下山的时候再找一家农家,花些银子吃饭就好了。万一碰到野兽或妖怪呢?巽芳也想过这个问题,但是她是蓬莱公主,再娇生惯养也会一些法术,普通的野兽或妖怪伤害不了她,要是碰到大妖怪呢——每当想到这里,巽芳都忍不住嗤笑,碰到大妖怪,想多了吧,大妖怪是谁都碰的上的吗?要是你认为你一定会碰上大妖怪,那行,你在家里蹲着吧,说不定还能碰到了大地震大海啸房屋倒塌,大妖怪?开什么世纪玩笑。   巽芳自信满满怀着看风景赏佳期的心情上衡山,衡山风景果然美丽,树木苍翠,奇花异草,偶尔抬头一看,就是一只云雀在树上唱歌。   但是越往上走山势越陡,气温也慢慢的降下来了,巽芳冷的直搓手臂,骂了一声——怎么会这么冷啊,这种地方不是人要来的。   但是往上一看,其实离山顶只有三分之一的距离。巽芳再往下一看,田野、河流、村庄、房屋……所有的景物都如同画中笔墨浓缩,化成了很小的一片,但偏偏山河秀丽,不是画笔可以描叙。站在这个地方,无端就生出了一种“一览众山小”的感觉。   “再往上走一些吧。”巽芳心想,“上面的风景会更好的。”   巽芳打开了包袱,包袱里有三件衣裳,出来的时候是秋天,国后给她准备的都是都是秋季的衣裳,其中最华丽的一件她没舍得穿,已经送给红玉了。剩下的三件里只有一件厚披风,领口镶着厚密的白狐毛,巽芳披上了这件披风,不知道披风是什么材料做的,不过她也一向不去了解这些,只要穿起来暖和就好了。   穿着银红色的披风,巽芳继续往上走,披上披风虽然暖和,但手指和脚趾都是冷的,巽芳决定忍耐一下,毕竟,都走到这里了,不走到山顶也太憋屈了。 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,天渐渐的黑下去,四周飘起了白雪,巽芳发现,山顶都是被白雪覆盖的,银装素裹,宛若冰雪世界。   巽芳欣喜无比:“真美啊……”   欣喜完之后,肚子叫了一声,“真饿啊!”巽芳嘟囔了一声,抬手去兜里摸橘子,摸到一半,暗骂一声:“擦,橘子没了,还能比这更倒霉点吗?”   “算了,下山吧。”巽芳想,“反正都爬到山顶了,下了山再吃顿好的。”   正当她转身想要下山的时候,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。对面山崖的一片石壁上,转出一点黑色的颜色来,那点黑色好像还是会移动的,巽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,擦擦眼睛,擦发现没有看错,而且,那不是一点黑色,而是两点、三点、四点、五点……   而且这也不是黑色,这是狼啊!   是雪狼!   巽芳快哭了,这种运气怎么被她摊上了,就算是半夜睡觉房屋倒塌也不过如此了。   狼群慢慢的靠近,那是一群雪地里凶狠嗜血的狼,有着绿磷磷的眼睛和尖利的牙齿,巽芳连哭都哭不哭不出来了,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,她的手指凝聚法力,然后一扬,就有一直雪狼摔在了地上。但不知道是不是法力不够还是她手指在抖的关系,那只狼在雪地上一摔,又摇摇晃晃的就想爬起来了。   但是那只狼没有爬起来,因为狼群已经围了上来,密麻麻的、凶狠的狼群迅速的扑上来,咬断那只狼的血管,然后分别撕扯着它的头、前腿、后腿、身子……   巽芳快吐了,在吃她之前,这些狼已经吃了自己的伙伴。而吃完那只狼后,狼群狼眼神更凶狠了,绿幽幽的眼神不住的盯住自己的猎物。   预估了一下自己剩余的法力,巽芳一边注意着狼群,一边往后退,心里苦笑:这下完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抱歉啦伙伴们,老板还没出场,但是下一场要是老板还没出场你们就揍死我吧!   ☆、衡山之巅   巽芳没有死。   她本来应该是死的。   巽芳还记得领头的那只雪狼逼近她,锋利的白牙里突出的血腥味,浑浊的口水从牙缝里滴落,那一刻,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雪狼的利齿之中。   有一片深青色的衣角从她的眼前飞过。   “嗷——”雪狼凄厉的大叫一声,摔在不远处的空地上,身上一个血淋淋的大洞——它死了。   巽芳一惊,然后心下才是一喜。有一个持剑的藏青色的身影挡在她面前,背影并不高大,但是拦在她面前,这个人在前面,雪狼就不敢前进了。   但是雪地里的狼怎么会放弃自己的猎物?它们连同伴都敢吃,何况是人。   雪狼的眼睛里闪着狰狞的光,巽芳一看,心里阵阵寒意,对着前面那个人影道:“你小心啊!”   那个人连头都没有回,从巽芳这个方向,看不到他的表情,只能看到他的背影,刚才庆幸着脱离狼口,还没好好打量过这个救命恩人,现在仔细一看,巽芳不禁心内吃惊——看这人背影,居然还是个小孩子。   怎么会是个孩子,不由得巽芳不吃惊——救了她的这个人,居然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。   但是这个孩子的面对着狼群,却毫无恐惧的挺直着背脊,他一寸寸的前进,狼群一寸寸的后退。   然后,她看到了她毕生都难以忘却的那一幕。   她看不见背对着她的小孩子,但是她看得清那些雪狼,一只只的雪狼扑上来,然而一只只的被刺倒在地。这个小孩子就像是一座神邸,只要有他在,没有任何一只狼能够突破这个防线。   但是小孩子没有受伤吗?当然不是,成百上千的狼,一只死了,另一只继续上,小孩子就算再神勇,身上也不可能没有伤口。巽芳看见小孩子的肩膀上、手上、腿上,都有被雪狼的尖牙和利爪抓伤的伤口,但是小孩子就像是感受不到痛,再多的伤口,再多的鲜血都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,雪狼一只只的死去,终于,剩余的雪狼眼里也出现了惧意,它们不再前进,而是一步步的审时度势的后退。   但是没有一只狼能逃得了。   巽芳想,小孩子是什么表情?当他面对这些残兵剩将的时候——应该是冷笑吧,巽芳生生打了一个机灵。   当最后一只雪狼倒下去的时候,雪地上的活物,就只有这个孩子和巽芳了。   “那个,谢谢你……”巽芳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什么。   孩子略微偏了偏头,不说话,带着他的剑,走了。   满地的雪狼尸体,一阵风刮过,激灵灵的血腥味。巽芳惊惧的抬头,在这衡山之巅,只有夜空,只有白雪、只有这满地的狼尸,还有就是,她和那个小孩子。   巽芳看了一眼已经僵硬的狼尸,咬咬牙,跟上了那个孩子的脚步——虽然她也是很不情愿这么做。   衡山之巅的风景有什么呢?   良辰、美景、飘雪、瑞树、嘉花还是明月?错了,巽芳错了,衡山之巅的景色,从来没有这么美好。   也许在姐姐和红玉游览衡山的时候是美好的,但是寒冬腊月,大雪飘飞,从来不要指望有美好的景色,性命尚且不顾,何况美景。   巽芳一步一颠的跟着小孩子,手指冰冷,脚趾已经湿透了,还要不断的把脚从绵厚的雪里□□,她才能勉强跟上这个小孩子。   巽芳不敢离小孩子太远,这样会跟丢。她同样也不愿意离小孩子太近——这么一个可怕的人,她实在不愿意接近。   到了小孩子栖身的山洞里,巽芳也是保持这样的态度,小孩子在山洞里生了一堆火,巽芳已经冷透了,当然不会拒绝取暖的火。   小孩子坐在火堆的另一边,靠近洞口,其实两个人隔的已经够远了,但是巽芳还是忍不住挪挪身子,离那个孩子更远一点。   那个孩子瞥了她一眼,又很快的转开了眼睛。   巽芳尽可能的靠近火源,虽然身子暖了,但是肚子很饿,她捂着肚子,不住的后悔——要是没有上衡山就好了,哪里碰的上这么倒霉的事情。   毕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,即使到了外面,还有红玉帮衬她,哪里受过苦呢?但是不过是一个晚上,她就碰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——大雪、黑夜、狼群、还有——那个小孩!   巽芳抱紧了身子,告诉自己:只要过一夜就好,只要一夜,天亮了,雪停了,她就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,离开这个可怕的孩子。   耳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,巽芳抬头一看——是那个孩子,手里提着什么。   烤肉——巽芳眼睛一亮。   孩子把烤肉扔给她,就走向山洞里去了。   山洞幽深,似乎有很多曲折。巽芳有了吃的东西,看着孩子的背影,想说一声谢谢。但是山洞那么深,孩子屠杀狼群的影子,那种残酷的眼神还深深的留在她的心里。   他为什么要给我吃的,我是不是该好好的感谢他一下?巽芳心想。   然而看着他的背影,巽芳缩了缩身子,还是什么都没有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章比较急,出门啦   ☆、幽洞石壁   巽芳没有睡着。   她既不饿,也不冷,而不睡觉的原因也仅仅因为眼睛一闭就会想到方才的血,那么多的尸体,她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这些,实在是难以入睡。   直到一缕白色的月光照上她的脸庞,巽芳睁开了眼睛。   月光照在地上,洞顶斜射下白色的明亮的光。借着这个光亮,巽芳可以隐约看见山洞里面的光景。   不远处的石壁上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。   那个孩子就睡在石壁边上,深青衣裳染血,抱着剑,眉头皱着,似乎很不安稳的样子。   巽芳看着这个孩子,有些怜惜,这么小的年纪,救了她,却被雪狼伤的这么严重。趁着他睡着了,巽芳走近一些——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孩子,巽芳想。   但是孩子的眉头又皱紧了,深敛恨意,巽芳被吓了一跳,再也不敢走近孩子一步。   她想退回原来的地方,但这个时候头一抬,就看见了发光的石壁。   石壁是为什么会发光呢,她为什么会走上衡山,又为什么会碰到那个孩子,多年之后,巽芳无数次的想这个问题,但是没有人会给她答案。   幽洞的石壁上,刻着无数的字,在月光的映照下,莹莹的发着光。巽芳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些字。   这些字不是一个时候刻上去的,因为石壁的风化程度不一样。巽芳一讶,有些字似乎是很久以前刻下的了——但是字迹是一样的。   最新的字迹和最古的字迹,应该是隔了很长的时间。   巽芳忽然想起她看过的一部叫做《神话》的电视剧,男主角叫易小川,穿越到秦朝。男主角的家人发现他失踪了,在寻找易小川的路上发现一块石碑,石碑上刻着一行字——易小川到此一游。家人很吃惊,这七个字是简体文,但是从刻的痕迹来看,已经过了两千多年。   但这并不是最让巽芳吃惊的,最让巽芳吃惊的,是这些字的内容。   “去岁,家中发大火,吾方周岁,念及爹娘,施术法,大火方灭,爹娘视吾如妖,不念幼稚小儿,摔之野径,筋骨破碎而死。”   “年十七,同友人登恩科,春风得意。友人识我多年,相交甚笃,问及私密之处。吾据实以答,友人色变,次日,即寻道士收我。”   “年二十三,娶邻村娇女,夫妻举案齐眉,恩爱缱绻。吾言:‘夫妻之情,可变乎?’妻笑答:结发夫妻,生生世世愿为比翼之鸟。’次年,吾因病亡,妻哭之甚哀,十余日后,吾渡魂归来,已非原来面貌,妻颜色大变,惊惧卧倒……”   这是生生世世无尽的轮回,无数次的轮回,无数次的希望,最后终于还是泯灭微光,为世所弃。   巽芳看着石壁上的字,越看越心惊,除了这些不断重复着的仿佛宿命般的无奈故事,石壁上还反复的刻着一句话,字迹深刻凌乱,似乎是在几近癫狂的情况下写下的——获罪于天,无所禘也。   这些是什么故事?是真实的,还是虚妄的?是一个人的故事,还是不同的人的故事?是谁将这些字刻在石壁上的?还有这句话——获罪于天,无所禘也,到底是什么意思?   巽芳越想越乱,越想越杂,最后几乎头疼欲裂。   巽芳支着头,心想:不能再看了,不能再看了。   可是她现下的心境何等芜杂,一颗心剧烈的跳动,因为这魔咒一样的字,因为这样如血一般的控诉。   巽芳撇开头,没有回原来的地方,而是去了孩子安睡的地方。她侧着头,凝视着孩子——孩子还很小,但是皱着眉毛,似乎有很多忧愁的事情。他抿着唇,是一种坚决的表情,他本来应该是心志坚定的人吧!   一种念头占据了巽芳的思考——石壁上的这些字就是这些孩子刻上的,这些故事就是这个孩子的故事。   ——获罪于天,无所禘也。   想到这个念头的一刹那,巽芳霍然睁大眼睛——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,也许是心境太芜杂了,她自己也分不清。   垂眼,孩子的衣衫破烂单薄,皮肤似乎泛起了青色。巽芳心里一紧,她脱下自己的披风,披在孩子的身上。   有了披风,孩子似乎不冷了,但是眉头还是皱的很紧。   看着孩子的脸,巽芳做下了一个决定。   一个给予她无尽欢喜,也给予她千年流离的决定。   孩子身上盖着温暖的披风,而巽芳,就这样站着,看着那个孩子,一夜无眠。   第二天   雪化了,太阳开了,鸟儿清脆的叫了。   孩子睁开眼,发现巽芳在看他。他皱起眉,眼睛里是防备和怀疑。   巽芳笑一笑,她不再害怕,挪的近了一点,对孩子说:“喂,你不用这样,我不怕你了。”   孩子冷冷的看着她。   巽芳觉得有点尴尬,微微垂头说:“那个,快要回家了,我家在蓬莱,很漂亮的,你跟我一起去,好不好?”   孩子没有回答,巽芳抬眼看他。   那个孩子的神情,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于是老板娘和老板杠上了   ☆、又见雪飘   “兔子,你长的好可爱。”   “兔子,我快饿死了。”   “兔子,我抓不到东西吃啊,我好饿啊!”   “兔子,要不你就牺牲点,你看,我都照顾你这么久了。”   巽芳戳着一只肥肥胖胖的兔子,兔子吃草吃的很开心,对巽芳的邪恶想法一无所知,而巽芳看兔子吃草,很痛苦。   巽芳捏捏扁扁的肚子——老天,她快饿死了。   孩子从她面前走过,斜瞟了她一眼,淡淡的走开。   巽芳知趣的闭上嘴。   孩子走开后,巽芳继续碎碎念:“兔子,我和他相处的越久他对我越差,刚开始还给我吃了顿烤肉,现在连西北风都不给我喝,哼,就是欺负我。”   兔子吃饱了,拍拍肚皮,迈开小短腿,走了。   巽芳更加怨念:“连你都不理我,连你都不理我。”   兔子蹬蹬腿,给某姑娘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。   巽芳捏捏拳头:“打量我心地善良不敢吃你是不是,要不是跟你相处这么久姑娘我早就吃了你了。”   忽然她的面前投下一片小小阴影。   巽芳抬头一看,那个孩子就站在眼前。   “你很饿了吧。”孩子开口,“你这几天吃的都是野果子,这里打猎也很困难,你为什么不吃了这只兔子。”   巽芳张大嘴巴,继续蹲着,她还不相信这个牛逼叉叉的孩子居然肯理他。   孩子的眼睛一瞬不瞬,望着她。   巽芳被望的很有压力,正想回答,就听见孩子叹了一口气:“你很善良。”孩子又深深凝望了她一眼,走向幽深的洞穴。   “等一下。”巽芳在后面叫住他。   孩子回头,疑惑的看着她。   巽芳扭捏的捏住衣服,似乎有点不好意思:“其实是因为,那个……我不会烧烤……”   孩子:“……”   巽芳继续扭捏着,却听得孩子又说:“你知道你已经来了衡山多少天了吗?”   巽芳迷茫中:“多少天了?”   孩子道:“一个月零十七天。”   巽芳点头:“一个月零十七天啊,怪不得我觉得好像过了很久。”   孩子皱着眉头说:“再过四天就是冬至,我夜观星相,冬至会有大雪,这雪下的会比你上次来的时候更大,你还是早点离开吧,不然连我也不知道,你能不能在大雪里活下去。”   巽芳很惊奇:“你还会看星相!”   孩子道:“赶紧离开,到时候我不会管你。”   巽芳难得有坚持的事情:“反正我说过,你不跟我走我就不走。”   孩子拂袖:“随便你。”   冬至,大雪纷飞。   孩子站在山洞门口,伸出手,接那鹅毛大的雪花,衡山之巅寂静之极,只有他一个人,身形茕茕独立。   “她走了。”孩子的声音有些落寞,他的声音回响在苍茫雪地,空旷而略有哀伤。   随即孩子的唇畔勾起一点冷笑:“其实我知道她早就会走的。”   “走了也好。”孩子眉间敛着深深恨意,“每个人都一样的,其实——每个人都一样的。”   他的声音不乏怨望,然而他还是望着远方的崖壁,眼神似乎是怨恨,也似乎是期待。   然而,那个穿着银红色披风的、会笑的女孩子还是没有出现。   跟以前那些人一样——孩子心想。   “唧唧”似乎有什么动物在叫,咬住了他的裤管。   孩子低头一看,是那只兔子,当他看到兔子颈部缚住的东西的时候,神色一变——那是一截银红色的衣角,泛着鲜血般的红色。   孩子的眸光剧烈颤动:“这是她的衣服,她在哪里?”   兔子眼睛红通通的看着他,迈开短腿,前边带路。   孩子是在一处断崖找到巽芳的。   鲫鱼、大米、葱蒜、锅子、青菜、禽肉……这些食材散了一地,离食材不远处是巽芳,她的半个身子都被埋在了雪里,只露出一些银红的色彩来。   孩子的瞳孔瞬间缩小,像是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。   他走过去,摇一摇巽芳。   她也许死了——孩子心里萌发了一个可怕的想法。   “我可没死。”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,巽芳睁开眼睛,虚弱的说。   她看见孩子的眼中爆发出某种可以称为狂喜的情绪。   “每逢雪飘过,我似乎都很倒霉。”巽芳苦笑着说。   “我背你出去。”孩子说。   巽芳点点头:“好,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。”   孩子说:“你为什么没走?”   巽芳说:“因为冬至很冷啊,你就穿这么点衣服,会冻死的。”   孩子愕然。   “我给你买了这个。”巽芳吃力的托出那个她抱紧的包袱来,她不知道这种时候她怎么还有力气来眨眼,但事实上她真的眨了眨眼:“白色的衣服,很漂亮的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感谢兔子兄为老板老板娘做出的杰出贡献!还有以后文文都晚上更啊!   ☆、携手同游   “给你!”那个人递给她一只蝴蝶形状的龙须糖。   巽芳眉开眼笑:“谢谢啊!”   一旁的行人看到这惊悚的一幕,无不睁大眼睛——这是穿着白衣、表情从容淡静的秀美少年,这个少年长的真可爱,气质偏偏又是不符合年龄的沉静,满街的行人都多看了他几眼。少年买了一串龙须糖,买的时候还特别叮嘱师傅要买蝴蝶样子的,买来后,少年很郑重的握住龙须糖的棒子,正当大家都以为少年要自己吃这串龙须糖的时候,少年转了个身,几个来回,走到一个比他高一个头多的绝美女子面前,像大人对待小孩子一样,淡淡的说:“给你!”   “咔吧”一声。下巴掉了一地。   巽芳问:“这是什么声音。”   白衣少年回答:“没什么声音,你大概错觉了。”   一路携手同游,从衡山到中原大地,没有确定哪个具体的要去玩的地方,本来巽芳说是要带着这个少年去玩的。但是后来,巽芳泪牛满面的发现,不是她牵着这个少年,而是这个少年牵着她。   “前面是江都。”少年娓娓介绍,“江都繁华,千年不变。”   巽芳插了句嘴:“那么就是说,我一千年后来看,还是一样的繁华。”   少年转头,看了她一眼。   巽芳兴高采烈的说:“蓬莱人的寿命很长,我想,等到千年之后,我快死的时候,我要再出来玩一遍,把我以前走过的地方通通再走一遍。”   “是吗?”少年说,“那很好。”   “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江都还是不是这么繁华?”巽芳略有忧愁。   “江都经历千年风霜,战火洗礼,但是依旧商户傅盛,人烟稠密,即使再过一千年,我想也是一样的吧!”少年淡淡的道。   巽芳舒了一口气: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   少年道:“风景依旧,只是人物不再。”   “我不是很懂这个意思。”巽芳皱皱眉,“你的意思是,一千年后我来这里,风景都是一样的,但是人是不一样的。”   “不过你不用担心人物不再,你的亲人、朋友都是蓬莱人,即使岁月无情,他们还是能陪伴你很久的。”少年走在前面引路,只能看见个背影。   “不过……”巽芳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忧虑,她一向是无忧无虑的,这种忧虑十分难得,“千年之后,你是不是已经不在这里了?”   少年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,不过这也许只是巽芳的错觉,少年继续走着:“天意无情,哀伤又有何益?”   关于寿命的话题,似乎太过沉重,巽芳也不再多提。她是蓬莱人,注定仙寿恒长,而这个少年……   巽芳叹了一口气,她发现,人世间实在是有很多悲伤,之前她大概是被保护的太好了,以至于从不知悲伤是何物。   “其实——”巽芳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,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说:“未来的事情太过渺茫,与其想太多未来,不如现在开心一些。”   “是吗?”少年反问,“你一直这么开心,真好!”他忽然发现有谁扯住了他的袖子,回头一看,是巽芳。   女子脸上有一种很天真,但是很坚执的神情:“你答应我的,跟我一起回蓬莱,蓬莱的人都很好的,虽然你现在可能不开心,但是我相信,你以后一定会开心的。”   少年愣了一瞬,下意识想转过头去。但那女子的神情如此热烈,如此鲜活,他无法摆脱那一道视线。   “在衡山之巅,你答应我的。”巽芳固执的说。   多么天真的女孩子啊!少年有些想笑,大概她是那种一直不知悲伤忧愁为何物的女孩子,才会有这么一种天真的想法,才会想把一个陌生的孩子带回家乡,但是——人世间已经有了这么多无奈和悲伤,天真一回,又何妨呢?   “晚饭想吃什么?”少年忽然问。   “诶?”巽芳一愣,没想到这么严肃的时候,少年会问这个问题,但是转目一看,便望见少年的眼底,泛着温软的笑意。   巽芳便也笑颜如花:“要吃兔子肉。”   少年一笑,想起了山上那只肥兔子。   巽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:“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名字?少年略略皱眉。忽然灵光一闪,想到那日雪地,巽芳抱着的那件白衣,她眨一眨眼,说:“白色的衣裳,很漂亮的。”   巽芳见他蹙眉未答,问:“怎么了?”   “没什么?”少年说,倏而展开双眉,“我叫白衣。”   巽芳眉头一挑:“白衣?”她也联想到了她买的那件,少年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衣。   少年道:“以后,我就叫白衣了。”   巽芳似有所悟,前尘如何,暂且不顾,自此之后,这个少年就是白衣了。   “前边有一家闲云饭庄,做的野味很好吃。”少年说,“我们赶紧去,不然晚了人就多了。”   巽芳高兴的应了一声,跟紧白衣少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日久生情啊日久生情   ☆、同归蓬莱   蓬莱国主刚处理了手下庶务,转头去看窗外风景,此时正是清晨,微风吹过,雪白的花瓣纷纷飘落,仿佛舞蹈,让人忆起当年惊鸿身影。   巽芝啊——蓬莱国主心内念道。   耳边忽然传来鸟鸣啁啾的声音,蓬莱国后提着鹦鹉架子,宫装及地,凤眉微蹙而来:“这个死丫头,怎么还不回来。”   夫妻两人对望一眼,俱是苦笑——各有各的牵挂。   蓬莱国主难忘长女温柔乖巧,体贴入微。   蓬莱国后喜爱次女娇俏可人,鲜活灵动。   还是国主先放下手下的奏折,笑道:“儿女都是前世的债。”   国后抱怨:“我明明没有给她准备这么多银子,她怎么还不回来。”她没有提及巽芝,不是不关心,而是知道就算提及也无用。   国主道:“也许她长大了,知道怎么谋生。”   国后啐了一口:“就她,算了吧,长大什么的,说谁都行,就是不适合巽芳。”   “别是出了什么事吧。”国主道。   “不会吧!”国后忧心道:“要不,我出去看看。”   国主愕然:“你还真想出去,前面我只是随口一说。”   “已经一年了啊……”国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她怎么还不回来啊?”   “白衣,蓬莱就在前面——”女子站在船头,海风摇曳着她长长的袖子和裙裾,“你看,漂亮吧。”   “很漂亮。”虽然语句短小,但至少白衣做出了回答。   “啊——”女子忽然纵声大叫一声。   白衣被吓了一跳:“巽芳,你怎么了?”   巽芳回头朝他一笑,又立刻面向大海,纵声大叫:“蓬莱,我回来了——”   阔别一年,说不想念那是假的。   喊完发泄完,巽芳笑嘻嘻的蹲回白衣身边:“从此以后,我又要过上懒人生涯了。”   白衣白了她一眼:“其实,你一直都很懒。”   巽芳嘟起嘴:“不要说的那么直接嘛!”   白衣淡淡一笑。   巽芳望着汪洋的海面,唇畔凝着笑:“父王这个时候肯定在处理庶务,他看起来那么严肃的一个人,不知道怎么会娶了母后?”   “你母后?”白衣道,“难道比你更闹?”   “是啊。”巽芳点点头,“想我母后当年,可是比我会闹的多,据说她当初本来不是嫁给我父王的,而是另外一个男人。但是我母后不喜欢他,有一天,那个男人去拜访亲友的时候,母后把他给胖揍了一顿,一边打还一边说,看你还敢不敢娶我。”   巽芳说着,还捏起了小拳头,好像打人的那个人是她一样。她对白衣道:“你猜猜,后来怎么样了?”   白衣望着海面:“后来,那个男人退亲了。”   巽芳鼓掌:“你真聪明。”   白衣无语,这种事,谁都猜的到的好吧。   “后来,我母后嫁给我父王了。”巽芳说,“但是,父王好像喜欢的,并不是我母后,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子,一个很温文安静的女孩子。虽然父王很想娶她,但是由于种种原因,还是没有成功,后来,他就和母后在一起了。”   “我想,也是由于这个原因,所以父王最喜欢姐姐了。你不知道,姐姐长的可漂亮了,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。”巽芳说着,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情。   白衣问:“就是你说,那个游历四方的姐姐。”   “是啊。”巽芳说:“姐姐可比我争气多了,就算一个人出去,也不担心会出事。”说着,巽芳牵起了白衣的袖子,“白衣白衣,如果没有你,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。”   眼前的少女,软语如花,娇艳动人,白衣的心,不自觉也软了,“为什么,跟我说这么多?”   “为什么?”巽芳被问的一愣,“其实我也不知道,就是看见白衣,就忍不住说了。”   “巽芳啊——”白衣无奈的低声说。   “嗯?”巽芳看他。   “你的父母,肯定都很你喜欢你吧!”白衣转了个话题。   “是的。”提到父母,巽芳再次打开话茬子,“父王母后都很疼爱我,尤其是母后,不管我闯了多少祸,最多骂我两句,从来没有真的怪过我。我记得有一次,母亲用凤仙花汁做了甲油,我调皮,往里面兑了墨汁,结果还得母后指甲上的颜色洗都洗不掉。还有一次,我玩投壶,接过把母后的十来个珐琅瓶子全摔了,这是三王叔特地从外面送给母后的啊……哎呀,这种混账事我实在做的太多了,数都数不清。”巽芳眯着眼睛说。   “巽芳真的是一个幸福的孩子!”白衣轻声说。   “嗯!”巽芳点头,有感觉到不对劲:“你前面说什么,我是个孩子,我今年十六了,你居然还说我是个孩子?”   白衣笑:“我只是,很羡慕巽芳而已。”   “白衣……”巽芳有点堵,不知道说什么,白衣那温柔的、但略带悲伤的笑容让她很难受。   “白衣。”她忽然抓住了白衣的手,“在山洞的时候,我说过,我不怕你的,我要让你跟我回蓬莱的。”   白衣笑道:“巽芳是说过的。”   巽芳一改昔日玩笑,极为郑重的说:“那些话并不是玩笑,我是真的这么想的。”   “所以?”白衣看着他。   “所以,我以后会对白衣很好很好,以后,白衣不会再伤心和难过,白衣也会很幸福的!”   白衣抬头,微笑着看着这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。   真的有人能对他很好吗?真的有人能让他忘记那些悲伤和痛苦的事情吗?还有,他此生真的能够幸福吗?   白衣微笑的看着那个女子,笑容高深莫测——   有一些答案,只有时光知道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公主不断的告白之中……   ☆、蒹葭苍苍   海水冲着岸,是蓬莱永远不会改变的景色。   巽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,十二三岁的年纪,鲜嫩的就像是春日的迎春花,她对身侧的巽葭嫣然一笑:“巽葭,我美吗?”   巽葭比巽蒹小一岁,穿着月白色的裙子,是一个温柔沉默的人,见姐姐问她,慢慢的答道:“美。”   巽蒹满意的点点头:“花朝节的时候,我就穿这一身裙子。”   “巽蒹,你还是不要和阿月姐姐比了。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。   听到这个声音,巽蒹的眉毛立刻竖起来:“巽艿,你说什么!”   提着弓和箭,大约十来岁的瘦削少年走过来,自有一种尊贵味道,“我说,还是不要见阿月比较好,你也犯不着一直跟她置气。”   “我哪里跟她置气了。”听他这么说,巽蒹更怒了,“花朝节的时候献舞是习俗,难道我不能献舞?”   “好,好……”巽艿有些不耐烦,“你去就是了,我也不拦你。”   巽蒹听他这个语气,更加不满:“好像我一定会输的,我可是父王母后的女儿。”   “自然的,阿月怎么能和父王母后的女儿比,你没看见大姐二姐献舞的时候,阿月都不敢出来跳的吗?”巽艿翻个白眼,“你等大姐二姐回来,不就什么气都出了吗?”   巽蒹气的指着他:“你说我比不上大姐二姐吗?”   巽艿看她这个样,不想和她吵,转个身小声道:“我可什么都没说。”   巽蒹是个冲脾气,看他这样更气了,正想追上去骂一顿,巽葭已经在边上欢快的说:“巽蒹、巽蒹快看啊,二姐回来了。”   升腾着白色雾气的海面,迎面驶来了一艘船,船头那个长衣若蝶,笑颜绝美的女子,不是巽芳是谁。   巽蒹听巽葭这么一说,果然不去追巽艿了,看着驶过来的船只,唇畔露出一丝愉悦开心的笑,但是这个笑还没照亮她的脸颊,巽蒹就像发觉了什么似的,笑容冷了下来:“是吗?二姐回来了。”   巽艿和巽葭都很开心,巽葭内向一些,巽艿已经举着手大声喊:“二姐、二姐……”两人都没有发现巽蒹的异状。   巽芳在船头听见了巽艿的声音,心头一动,也放声大喊:“巽艿、巽蒹、巽葭,我回来了。”   等船靠岸,巽艿和巽葭已经团团围住了巽芳。   看见巽芳边上跟着的年□□孩,巽艿有些好奇:“二姐,这个是?”   “他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巽芳说的很简洁,“以后他就跟着我在蓬莱了。”   巽艿蹙眉:“他?救命恩人?明明他比我还小吧!”又转头打量白衣,但是白衣沉默无声,任巽艿怎么打量,眉毛都没有动过一下。   巽艿感觉自尊心有些受挫,刚想说什么,巽芳已经递过一把小剑给他:“小孩子一边玩儿去,你看我家白衣,比你可沉稳多了。”   巽艿扁扁嘴,看在二姐送东西的份上,没有为难白衣。“不过你得告诉父王母后。”巽艿加了一句。   “知道了。”巽芳没好气的说,转头对两个妹妹笑,“巽蒹巽葭可越来越漂亮了。”   “我没有你漂亮。”巽蒹忽然低声说。   “什么?”巽芳没有听清她的话,对巽蒹笑:“巽蒹怎么了,这小脸皱的。”   “没什么,二姐,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。”巽蒹转过头,跑开了。   “巽蒹——”巽葭想要去抓她的衣服,没抓住,想追上她。又想起二姐才刚回来,犹豫了一下,没有追上去。   “这丫头怎么了?”巽芳有些摸不着头脑。   “别理她,阿月长的比她好看,她不高兴了。”巽艿随口回答。   “是吗?”巽芳有点担心,但随即展开眉头,“还真是小孩子啊!”   巽葭道:“二姐,快去见父王母后吧,他们可想你了啊。”   “我这就去。”巽芳笑容刚起,似乎想起了什么,阴□□:“我忽然想起有件事儿问母后。”   巽艿巽葭觉得这个笑容有点阴,抖了一抖。   “二姐,我来领他吧。”巽葭说,她今年十岁,个子和白衣差不多,看见年纪幼小的男孩子,很是喜欢,露出个温柔的笑:“我是巽葭,跟我走吧。”   巽芳说:“不用,他有些不习惯生人。”   这话已经说的有些晚了,白衣已经拂开了巽葭的手,然后沉默的走到巽芳身边。   巽葭看着空落落的手心,有些尴尬。   巽艿生气的说:“他怎么这样?”   “这个孩子就是这样,怕生。”巽芳解释说。   “没什么的。”巽葭好脾气的笑。   “那我们先去见父王母后。”巽芳牵着白衣的手,笑着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好意思,关于字数,有点懒   ☆、总是遗憾   巽芳回来了,最高兴的是蓬莱国后。   看着一起回来的白衣,国后报以非常亲切的态度:“这个孩子是巽芳的救命恩人?”   看着母后一副孩子好萌啊,我要□□一番,死丫头你说这话拿我开涮的模样,巽芳有点头疼,似乎白衣的年纪,不大符合救命恩人的形象。   本来想详说一番实事,但说出了事实,父王母后会不会害怕白衣,把他视为怪物?想到了这一点,巽芳看了一眼白衣,白衣还是那个样子,沉默且安静,乌黑的眼睛深若潭水,没有人看得清里面藏的是什么。   “反正他就是救了我。”巽芳把事实一笔带过,“以后白衣就跟我一起生活了。”   “以后我会派人好好照顾白衣的。”国主说,“白衣就和巽艿一起生活怎么样?虽然巽艿才十岁,但他比白衣大,会好好照顾他的。”   国后在一边搭腔:“是啊是啊,白衣这么可爱,我会派人多照顾他的。”   “不用了,母后。”巽芳摇头,坚持的说:“白衣就住在我的摘星楼附近,这个孩子怕生,我会照顾他的。”   “你?”国后嗤笑了一声,“你还是个孩子。”不是她看不起女儿,而是巽芳的确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。   “我会照顾她的。”巽芳仍然说。   “好吧。”国后说,“既然你这么坚持。”   国主笑着说:“这只是小事,你们母女俩不用争了,巽芳好不容易回来了,晚上开一个家宴吧!”   晚宴巽芳是带着白衣一起去的。   蓬莱国主国后心疼女儿,对这个孩子也是很好的。   巽芳一向是开朗而热情的,这让她的父母和弟妹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她。虽然巽芳都是跟着长姐生活,之后和弟妹的接触也不是特别多,但她和弟妹的关系都很好。   但似乎蓬莱的女孩子就是这样,跟谁都很亲切,但又不是特别交心,偶尔有一个十分知心的姐妹,如果日后分开了,也不会和别的女孩子那么亲密。   巽芝巽芳,或者说巽蒹巽葭,似乎都是这样。   念及巽芝,巽芳总是会有些伤感的。   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啊,以后,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姐姐了。   巽芳回来,蓬莱国主也很开心,但偶尔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:“若是巽芝回来,那可真是太好了。”   “二姐过了这么久才回来,我还以为二姐要带一个姐夫回来呢。”晚宴上,巽艿抱怨说。   蓬莱国主及国后听到这句话,都顿了顿筷子。   对了,巽芳已经十六岁了。   在蓬莱,好多女孩子已经议亲了。   而晚宴上的巽芳,容光耀目,灿如琉璃,谈笑之间似乎都有光溢出来,正是女子最美好年纪。   蓬莱国主及国后叹息一声——多么美丽的女孩啊!   但是巽芳笑着说:“我才不要议亲呢,我要一直陪着父王母后。”   国后笑:“孩子话。”但是没有人再提议亲的事情了,上一次的阴影还没有褪去,巽芳,还是让她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吧!   “就算我搁到一百多岁不出嫁又怎么样。”巽芳不以为意,“阿月的姐姐不是也一百多岁没有出嫁。”   “那是阿霜眼界太高。”国后说,“你的眼光以后可不要挑。”   巽芳不以为意:“老是想把我踢出去,真是狠心的母后啊!”   国后笑骂:“死丫头!”   巽艿又说:“不知道温靳哥哥什么时候回来?”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巽芳在心里骂了他一句:死小孩,不该提的全被你提了。   国主惋惜的道:“温靳,那是个好孩子啊!”  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,巽芝提出要退婚的时候。温靳很惊愕,可以看出他的脸上正一寸一寸的褪去血色,但是最后,他还是平静的接受了。   国主和国后对他致歉,温靳只是温和的说:“不,只是我不够好。”   退婚的一干事宜,也是温靳帮忙善后的。   也许所有人都会想,巽芝为什么不嫁给温靳。   毕竟,这很令人遗憾。   “温靳表哥答应我参加我的及笄礼,但是他没有来。”巽芳遗憾的说。   她这么说的时候,白衣也发现了她的失落,看了她一眼。   “其实温靳后来来了。”国主说。   “诶?”巽芳讶异。   “那个时候,海上起了大风暴……”   “那他没事吧?”巽芳着急的打断了国主。   “没事。”看出她的着急,国主安慰她说,“他为了救一个孩子,所以迟到了。”   “哦!”巽芳放心了,还是有些遗憾,“那个时候没有碰到他啊。”   “他在四天后来了,还送了你的及笄礼物。”国主拿出一枝镶满紫色芙蓉花的簪子,“他说,你应该会喜欢的。”   巽芳有些失落的笑:“怎么会就这么错过了呢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巽芳心想,如果跟着表哥出海,导游就有了   ☆、花朝夜话   巽蒹也许没有那种绝顶的美丽,但是,她和巽葭在一起跳舞的时候,真的很相配。   一动一静,一活泼一温文。   她们身量容貌都相似,站在一起跳舞的时候,像是一株花蔓上的两生花,让人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。   无可否认,阿月比巽蒹美,但是阿月跳不出这种舞蹈。   蓬莱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对姐妹花。   阿月诚心的对巽蒹说:“你们姐妹的舞真好看。”   巽蒹的笑容自信而又光彩,对阿月说:“这都是巽葭的功劳。”   巽葭笑一笑,很文静:“接下来跳舞的人是谁?”   阿月眼睛一转,看着专心致志观看舞蹈的巽芳:“是巽芳公主。” 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巽芳身上——她今天穿着银红色的衣裳,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,十六岁的她,已经有了绝美的容颜和纤细的身姿,而可以预见到的是,无论是巽蒹都是巽葭,即使长大了,也不能比拟她的容光。   巽芳淡淡一笑:“我跳的肯定没有巽葭和巽蒹好,就不跳了。”   巽葭不依:“二姐姐的舞跳的很好,快跳给我们看吧。”   巽芳摇摇头,眼睛里有落寞:“你们姐妹的舞跳的真的很好。”   巽葭心细,敏锐的捕捉到这抹色彩:“我看二姐精神不好,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。”   巽蒹却是不服:“二姐觉得我和巽葭比不上你吗?”声音尖锐,边上的人都看过来。   巽蒹还要说,却发现巽葭抓住了她的手,“巽蒹——”巽葭说,然后成功阻止了巽蒹尖锐的声线。   “以前,都是大姐和二姐一起跳舞的。”巽葭低声说。   “是吗?”巽蒹的声音低了下去。   “我看着你们跳好了。”巽芳微笑,又弯腰对身边的白衣说,“白衣,花朝节的时候,蓬莱的女儿们都围着河水跳舞的,好看吗?”   白衣看着巽芳,忽然说:“你不开心。”   “开心,看到他们跳舞怎么会不开心。”巽芳说,“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。”   巽芳笑着,看着河边的篝火,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,看着河边翩翩起舞的秀美女子,那抹笑便一直挂在她的脸上。   但是白衣却蹙起了眉头。   巽芳不开心,他能够感觉到。   深夜,篝火散尽,人群离去。   巽芳和白衣一起回到摘星阁。   巽芳说:“白衣,我们去看星星吧。”   摘星阁,繁星满天,仿佛摘的到漫天的星光。   “白衣,你累不累啊?”巽芳径直在一片草地上躺下,“躺一会儿吧!”   白衣没有躺下,却坐在她的身边。   “一直这么严肃,会累的。”巽芳说。   “你想起一些不好的事了吗?”白衣转移话题。   “不是不好的事,是开心的的事。”巽芳的声音有些疑惑,转头看白衣:“白衣,为什么,有时候想起开心的事情,反而会伤心呢?”   她看着白衣的时候,很专注,很认真,漫天的星光都落在她的眼睛里,那么明亮:“我以前和姐姐一起跳舞的时候,可开心了。跳的不好,姐姐会指正我。你知道的,姐姐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,但是姐姐还是最喜欢我,虽然我一直是最会闯祸的那一个。我们在一起跳舞的时候,可好看了,比巽蒹巽葭的舞还好看……”   “有时候,悲伤的事情不伤人,美好的事情才伤人。”白衣转过头,淡漠的说。   “美好的事情,才伤人吗?”巽芳自问,“可是那个时候,真的很开心啊,所以,现在我一看到巽蒹巽葭,就忍不住嫉妒。”   “巽芳你,也会嫉妒吗?”白衣看着她,有些惊奇。   巽芳扑哧一笑:“你以为我不会嫉妒啊?”   “我以为你不会。”白衣说,“巽芳很善良,很好。”   “谁都会嫉妒的啊!”巽芳弹了一下他的额头,笑道:“傻瓜!”   白衣愣了一下,接下来,巽芳也愣了,收回手,她刚才,做了什么——她弹了白衣的额头。   但是白衣笑了,慢慢的,温柔的笑了。   巽芳长大嘴巴——白衣笑了,白衣居然笑了。   “巽芳,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吧。”白衣说。   “好啊!”巽芳兴高采烈。   她噔噔噔的跑上绣楼,然后噔噔噔的又跑下来,怀里抱着一只瑶琴,黑漆漆的,上面刻着玉轸徽池。   白衣笑:“是古乌桐琴。”   “白衣真聪明。”巽芳托着下巴:“我可不认得这是什么琴,反正是从母后那里骗过来的。”   白衣说:“你要听什么曲子。”   “不知道,我可不认识那些曲子什么的。”巽芳鼓起腮帮子,“给我弹一首欢快的,不要深刻的。”   白衣笑笑,拨弦,是一首渔阳三弄。   果然是一首欢快的,巽芳心想。   她仿佛看见了初生的朝阳,美丽的鲜花,奔腾的海水……一切的一切,按照巽芳所想,都是非常欢快的。   白衣弹得真好,巽芳想,忽然又记起了琴由心生,那么白衣现在,是不是也是开心的呢?   她忽然转头,对白衣妩媚一笑:“白衣,我给你跳一支舞吧。”   白衣微笑着点头。   曾记当年翩若惊鸿影,巽芳不知,她当时的笑容,是多么妩媚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弹指光阴   巽芳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淡绿梅花油纸伞,裙裾是白色的,翩翩然行走在细雨之中,便有一种清雅脱俗的感觉。   走到一座竹屋前,便听到琴音袅袅。   小楼、翠竹、细雨、琴音……巽芳便油然而生一种脱俗的感觉,她便站在竹屋前,没有进去,撑着伞听琴。   直到一曲终了,她才搁了雨伞,走进竹屋。   当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走进屋子的时候,似乎了泻进了一室的阳光,白衣站起来,对她说,“巽芳。”   他站起来的时候,已经比巽芳高一个头了。时光逝水,他再也不是那个阴郁沉默的孩子。   巽芳笑着说:“白衣。”她打量着竹屋的布置,里边一尘不染,家具简素,只墙边开了一扇很大的窗,窗外种着盛放的蓬莱花。   “那首曲子,好听吗?”白衣问。   “很好听。”巽芳答,又挑眉问:“这是你给我送的生日礼物。”   白衣温文一笑,“你喜欢吗?”   巽芳眨眨眼:“自然是喜欢的,白衣送我的每一样东西,我都是喜欢的。”   “巽芳喜欢就好。”白衣的笑容清雅。   巽芳掰起手指头数:“我十六岁,你给我烧长寿面,十七岁你给我种蓬莱花,十八岁,你给我画像,十九岁,你给我说了一夜的故事,二十岁,你送来了流星,二十一岁,你为我采来不谢花,二十二岁,你为我弹了一首属于我的曲子……”巽芳说着,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:“谢谢你,白衣。”   白衣淡笑:“你我之间,何必言谢。”   “不知不觉,白衣都长的比我高了呢!”巽芳踮起脚,但始终够不上白衣的高度。   一身白色衫子淡雅出尘,黑发若檀,不知不觉,白衣已经成了这样风度翩翩,俊雅无双的男子。   “还像个小孩子一样。”白衣看着巽芳的样子,忍不住摇摇头。   “二十二岁!”巽芳很郑重的比划了一下:“我已经二十二岁了。”   “我看着巽芳,还像是当年的巽芳。”白衣的声音,无比的温柔。   “那是,我的容貌可一点都没有变。”巽芳沾沾自喜。   “所以说——”白衣摇头,“虽然看起来气质沉静了一点,举止温柔了一点,但是巽芳,还是像小孩子啊!”   “白衣!”巽芳生气的跺脚!   “好好——”白衣不笑了,“我不打趣你了。”   “对了,白衣。”巽芳像想起来了什么,“父王母后叫我去翠篁宫,你也一起去吧。”   “不了,我的弦还没有调好。”白衣低声说。   “真是的,这个琴这么娇贵,我都比不上它!”巽芳抱怨了一声,没有留意到白衣声音里的一丝喑哑。   “那白衣,我去了,晚上我来找你玩。”出去的时候,巽芳的脚步轻快,像一只花蝴蝶。   “好。”白衣依旧那么风度文雅的笑,看着她的背影走出竹屋。   翠篁宫   巽芳跑进翠篁宫的时候,像一道光,又似一道电,霎时间照亮了整座宫殿。   巽蒹巽葭早就过了及笄年华,娇艳的犹如双生花,坐在蓬莱国主国后的下首。   不过最先跟她打招呼的不是巽蒹巽葭,也不是国主国后,而是一道带着淡淡喜悦的声音:“巽芳——”   巽芳的眼睛一亮:“温靳表哥!”   “巽芳还是这么活泼。”温靳说。   “温靳表哥,你可回来了!”巽芳十分高兴,“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。”   蓬莱国主皱眉:“这个丫头!”   巽芳顶嘴:“巽芳表哥一两年才回来一次,我统共才见过他五次,而且,这次距离我上次见他已经两年了。”   上一次见温靳是巽芳的二十岁生辰,温靳送了巽芳一只新奇的水晶瓶子,光彩流离,羡煞了底下的弟妹。   温靳笑:“如果巽芳不向我要礼物我还觉得奇怪呢!”   巽芳附和:“就是就是!”   蓬莱国后笑道:“别急,都是你的!”拍了拍手,便有婢女鱼贯而入,捧着的檀木托盘上有各种新奇物件。   巽芳报以怀疑的态度,扫一眼巽蒹巽葭巽艿:“这不是挑剩的吧?”   “不是。”国后解释,拨了一下一只盘子里的玛瑙珠子,又拿起另一只托盘里的翡翠琉璃镜,“这些全是你的。”   “啊——”巽芳长大了嘴巴,“这么多,不过是个小生日而已,简直比姐姐出嫁东西还多——”说到这里,巽芳就觉得气氛有些怪异,国主国后,巽蒹巽葭巽艿,以至于温靳,都在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巽芳二十二岁,和老板的好事近了,呀呀,人家偷懒了,最近字数少了点   ☆、不过执念   “我想,巽芳会喜欢这些东西的。”温靳温和的说。   “表哥你真偏心!”巽葭文文静静的笑了一笑,“你不过赏了我和巽蒹一人一颗琥珀,到了姐姐这里,可就不一样了。咦,这颗夜明珠真漂亮,哪儿来的?”   巽葭指的,是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。   “是我去东海的时候,在海底采的。”温靳说,“记得巽芳说过,晚上的灯烛老是容易熄,我想着如果有颗夜明珠的话,就方便多了。”   “是吗?”巽葭狭促的笑,又一连指了十多样东西,温靳又一一说了来处。   “表哥你对姐姐真是好!”巽葭一改往日安静,似乎是吃醋的说,“我都嫉妒死了。”   国主国后互看一眼,都笑开了。   温靳是他们看着长大的,说实话,对着温靳,就像是半个儿子一样。温靳自小就懂事孝顺,而且术法高超,才学渊博,是备受国主国后青眼的,所以他们才会将巽芝和温靳定了亲事。就算亲事没成,他们对待温靳,还是像以前一样好。每次温靳从外边回来的时候,国主国后都会说:“别走了,留在蓬莱多好啊!”其实当年,若是温靳与巽芝成亲,大抵温靳,就不会离开蓬莱了,因为这一场亲事,温靳再次离开蓬莱。国主国后心里,都觉得很对不住他。但是现在,他们终于找到了两全的办法!   如果温靳和巽芳在一起,那么一切就都完满了。   他们最欣赏的男子,和最心爱的女儿,理当在一起的!   “温靳你这次回来了,就不要走了。”看到温靳拿出这些东西的时候,国后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事,“巽芳一直都很想你的。”回头看了一眼巽芳,“是不是?”   巽芳微微低垂着头,这时候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。   国后催促她:“巽芳——”   似乎被国后的声音惊醒,巽芳抬起了头,笑道:“这些年,我一直都很想表哥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国主国后都舒了一口气。   温靳看着她,那种眼神,几乎让巽芳发不出声音,太像了——简直与,当年他看巽芝一模一样。   是什么时候呢——巽芳问自己,从什么时候开始,温靳对她有了这种感情。   这种心理负担压着巽芳,压得她几乎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。   但是巽芳还是继续说,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:“巽芳有姐姐,有弟弟,有妹妹,但就是没有哥哥,所以巽芳一直在想,如果我有一个哥哥,那就好了。”   温靳的表情,有一丝僵硬。   “这个哥哥,会对我很好,送我喜欢的东西,带我出去玩,逗我开心。以后我出嫁了,如果夫君欺负我,我不仅可以跟父王母后告状,还可以跟我的哥哥告状。”巽芳笑着看着温靳,“是不是,温靳哥哥!”   温靳的脸色,瞬间苍白。   但是巽芳看着他,她是笑着的,但是眼睛里的坚决,已经说出了她心中的答案。   “是的,我这一世,都会是巽芳的哥哥。”温靳端起酒杯,对着巽芳的方向,“如果以后你的夫君会欺负你,我一定不会放过他。”   他的唇畔勉强牵出笑,但是那种笑,巽芳是见过的,当年,温靳就是带着这种笑,对巽芝说:“这不怪你。”   巽芳心中刺痛,但是她还是端起酒杯,对着温靳的方向,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微笑,她说:“谢谢温靳哥哥。”   巽芳二十二岁的生日晚宴,翠篁宫寂静无声。   就算是一直妙语连珠的巽芳,也没有能说出几句欢快的话,晚宴很快散了,巽芳优雅的跟国主国后还有温靳告辞。   这么优雅而官方的姿态,她是很少有的。   巽芳走在黑暗的小路上,发出一声叹息。   “巽芳——”有人叫她。   “温靳表哥!”巽芳回头,就看到了这个她最对不起的人。   “巽芳,我跟你走走吧。”温靳说。   巽芳自然只能说好。   “其实,你不用自责。”温靳说。   巽芳苦笑:“我做了最残忍的事情,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情的。”   “这不是你的本愿。”温靳说,月光柔柔的打在他的脸上,“我知道,巽芳一直都是希望我幸福的。”   “但是我却是你不幸福的根源。”   “不,这是不对的。”   巽芳略有苦涩的说:“事实就是这样。”   “事实是——”温靳缓缓的说:“因为巽芳鼓励,我才有勇气,对那个姑娘说,我喜欢她。”   巽芳望着他,无语。   温靳低笑:“这不过是我的执念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本来想一章结束温靳表哥的心曲,算了,再给他一章的出场率   ☆、试问心曲   “我所认识的巽芳,是一个勇敢的女子,只要是自己喜欢的,就会努力去争取。”温靳温和的说,“所以不必抱歉,拒绝我,是你的本心。”   “我喜欢的,就会努力争取吗?”巽芳问,苦笑:“原来在表哥眼里,我是这么好的人。”   “巽芳,还记得你二十岁的时候吗?”温靳问。   “二十岁?”巽芳皱起眉,二十岁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实在有很多琐碎的事,但巽芳不知道温靳指的是哪一件事。   “二十岁,你对着我的船大喊,叫我温靳表哥。”温靳说。   巽芳道:“哪次见你我不是大喊温靳表哥。”   “那次不一样。”温靳道,“船靠岸的时候,你第一句问的就是:‘琴呢?’”   “对了!”巽芳拍拍脑袋,“我想起了,那个时候我还向你索琴来着。”   “对,我把琴递给你,你就笑了。”温靳说,“你笑的那么开心,当时我还在想,巽芳这么顽皮的人,居然会喜欢弹琴了。”   “但是后来,我知道不是的。”   “我看见那个少年在弹琴。”   “少年弹着琴,琴音飘渺空幻,是我不曾听到的仙音妙曲,而那个少年的眼睛幽暗森寒,像是一潭冰水。”   “我在想,怎么会有这么优雅又这么眼神可怕的少年。”   “但是少年弹完曲子,看着你的时候,眼神是多么的温柔啊!”   “后来离开蓬莱,我时时在想,那个少年是不是喜欢你?这个念头一直徘徊着我,以至于我都问自己,我是怎么了。后来,我想通了,原来是我喜欢你。”   “于是,从你二十岁到二十二岁的两年间,我每到一个地方,就搜集那个地方的奇珍异宝。心里想的就是,如果我把这些我以为最好的东西送给你,巽芳,你会不会喜欢我?”   “其实我老是想,最开始的时候,巽芳对我,还是很有好感的吧!”   “但是想到你听那个少年弹琴的场景,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:‘已经迟了,已经太迟了。’”   “但是我不相信,我想,我总要把这些东西捧到你面前。”   “果然,我又错过了。”温靳淡淡的笑:“两年之前,我就知道,太迟了。”   巽芳心里的某根弦一颤:“温靳哥哥——”   “巽芳,人生之中,你最喜欢的东西,往往会错过。”温靳看着巽芳,“你告诉我要勇敢,所以,巽芳,你也要勇敢一些。”   巽芳停住了。   温靳走了一段,发现看不见她的人,回头看她。   夜空之下,巽芳的容颜格外惨淡,“温靳哥哥,我怕啊,我知道,我最喜欢的东西,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。”   温靳疑惑的皱眉:“巽芳?”   “温靳表哥,你在岸边看花,花朵开的那么美丽,你很喜欢。但是你想摘那朵花的时候,花朵早就被人采走了。”巽芳捂住眼睛,“我不一样,我知道,我可以摘到那朵花,但是,我也知道,那朵花转瞬就会凋零。”   “那朵花多么美丽啊,我想,如果我摘了它,我该是多么欣喜啊!”巽芳的声音是几许悲凉,“但是,如果那朵花在我手中凋零,那么,我该怎么办?”   温靳听了她的话,沉默了许久。   最后,他说:“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蓬莱人,那我也依然会一样的喜欢她,凡人的寿命短短几十年,在我们看来,也许就是繁花凋零的时间。但是,我想,我也依然会喜欢她。毕竟,我也曾经拥有过。”   但是他,始终不曾拥有!   巽芳淡笑,心里说:“不是的,温靳哥哥,其实你不知道。若他是凡人,那么我愿意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,但可惜——”   一双温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,巽芳抬头,是温靳充满善意的眼神。   “巽芳,按照你的心意去吧,你自己做出决定,不要像我,总是日后后悔。”   她陪着温靳走了一段安静的路。   路到尽头,温靳也走了。   空中传来飘渺的琴声,琴声清越,如歌如泣,如慕如诉,一个拨转,里面的哀音散去,琴音重新变得空灵。   “白衣啊——”巽芳轻声说。   于是,她朝着琴声的方向,慢慢的,但是坚定的走。   没有人知道,巽芳有一个梦。   从这个梦里,她不知道自己之后的轨迹,但她知道自己的结局。   梦里,她会嫁给一个人。   然后,短暂的幸福过后就是漫长的别离。   她将会寻找那个人,从青春少艾到鸡皮鹤发,最后,当她老去,而他依旧风华正茂的时候,她找到她。   最后的最后,她恢复短暂的容颜,与他一同死去。   那个人是谁呢?   从到了蓬莱之后,巽芳就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。   后来有一个也叫做巽芳的人告诉她,这个人是她最爱的人。   那么,谁是她最爱的人呢?   而从衡山之巅到盛世江都,最后同归蓬莱。   不知不觉,已经七年了。   这七年之中,她已经知道,那个人是谁了。   巽芳笑了,笑的幸福,也笑的悲凉——我最爱的人啊!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好像有点想虐巽芳和老板的倾向!   ☆、白衣长琴   竹屋外,面色沉静的白衣女子看着弹琴的白衣男子。   “巽芳——”白衣男子抬眸,看见了窗外的女子。   “真是的!”巽芳抱怨了一句,“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,居然被你认出来了。”   “只要是巽芳过来,我便会知道的。”白衣笑着说,“快进来,天冷了。”   巽芳笑了笑,走了进去。   白衣用一套天白瓷泡了茉莉花茶过来,“喝口茶暖一下。”   巽芳接过茶杯,低头啜了一口,却尝不出什么味道,灯光照在她的脸上,遮去她的表情。   “巽芳,你怎么了?”白衣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。   “没什么。”巽芳说,“突然想起一个问题,想来问一问白衣。”   白衣道:“巽芳但问无妨。”   “其实……”巽芳的长睫如蝶翼般颤抖,昭示着她不平静的心情,“这个问题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了。但是后来想着,白衣就是白衣,问不问也是一样。只不过,许是心魔作祟,今天,我想问一问你。”   白衣眼神一动:“巽芳是想问我的来历。”   巽芳抬头,看以一眼白衣平静而带笑的脸庞,道:“白衣就是白衣,无论我想说什么,你都知道。”   白衣浅笑:“既然巽芳想知道,我一定会知无不言。”说着,又用一双看不到底的眼睛看着巽芳,“巽芳真的想知道吗?”   真奇怪,白衣明明只是一个年轻男子,但是这个时候对着他,那种压迫力,居然比对着父王还强烈。   巽芳是有些怕的,不得不承认,她虽然喜欢白衣,但是有些时候。她也会不由自主的畏惧他。   但是……梦境中那个萦绕在白雾之中,看不清脸孔的那个名为长琴的男子,还在遥遥的朝着她笑。   白衣,是不是长琴呢?   巽芳攥紧了手指,如果白衣不是长琴就好了——她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,若白衣不是长琴,那么,她那些曾经的梦境就只是梦境,而不是真实,如果那些,是梦境,就好了。   于是巽芳点了点头:“想。”   白衣浅笑:“巽芳可知,我到底是谁?”   “不知道。”巽芳摇了摇头。   “那么巽芳,你可看清,衡山之巅,山洞中的那些字?”白衣的声音,听来字字温雅,却字字冷清。   巽芳闭了闭眼,缓解如海涛起伏的心绪,“我看清了。”   白衣道:“石壁所载事物甚多,那天巽芳看的匆匆,我想巽芳看到的,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了。”   巽芳睁大眼睛:“你知道我看了石壁上的字。”   白衣看了一眼吃惊的巽芳,浅笑:“自然是知道的。”   这个时候的白衣,温文儒雅,眉眼含笑。但是巽芳知道,他的眼睛是不会笑的,白衣的眼睛,永远是镌刻是仇恨与孤独。   “我看到了,那个时候我就在想,那个孩子——白衣你,是不是就是那个经历了这些事情的人呢?”   “所以巽芳同情我?”白衣笑,“其实,同情也是好的,因为大多数人看见了那些,都会憎恶我,仇恨我。”   巽芳的心,霎时如冬天般寒冷。   她望着白衣,望着那姣好的眉目,冰封的眼神,忽然一声叹息:“那时的心情,我不知道是什么。”   白衣看了她一眼,但巽芳继续说:“是同情吗?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,看完了那些字后,我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,而看到你的时候,我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——你是不是就是经历了那些事的人?”   “当我说要带你回蓬莱的时候——你的眼神,仿佛是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那么做,那种眼神,简直要令我窒息,我想,我一生都无法忘记。”   白衣望着她,“是吗?巽芳也不理解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?那么直至今日,巽芳可否后悔?”   “我不后悔!”巽芳看着他,缓慢而坚定的说:“也许我不知道我对于当初看到那些字,想带那个孩子回来的时候,我是怎样的心情。但我知道,这七年以来,我对白衣抱着的,是怎样的心情。”   那么,你对我,到底抱有的是怎样的心情呢?白衣在心里问。   “无论你是谁,你永远都是我的白衣。”巽芳微笑,如雨后的海棠,鲜艳而夺目,“所以无论你回不回答,或者说你的回答是什么,我的心情都不会变。”   是吗?这就是你的回答。   看着这样的巽芳,白衣唯有一阵叹息。   “我叫长琴——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巽芳单刀直入……   ☆、终身所约      榣山、长琴、悭臾、崩塌、被贬、魂魄飞散、熔铸古剑、生生渡魂……他慢慢的讲,巽芳慢慢的听。   原来,真的是这样……   巽芳闭上了眼睛。   该爱上的还是爱上了,该遇上的一样遇上了。   白衣……长琴……   原来如此。   “巽芳,你害怕吗?”长琴问。   害怕吗?   巽芳问自己。   怕白衣吗?那个她看着长大,但是也是一直依恋她、照顾她,她不知不觉爱上的白衣啊……   “白衣……不,长琴……”巽芳涩声道。   长琴望着她,眼神如千年镜湖,深邃莫测。   “要是害怕,其实,我是有的。”巽芳苦笑。   长琴的瞳孔,霎时间收缩。   但是,下一刻,巽芳小小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。   巽芳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的道:“我害怕,下一刻,我与你,就如同石壁上的宿命一样。生生离别,莫有再见。我害怕,你下一刻就会消失,我再见找不到你,你知道吗?虽然你一直在我身边,但是我总是感觉,你会离开我。若真有哪一天,我该怎么去寻找你呢?白衣啊,我实在害怕,如果我找不到你,那么我能做的,也只有无穷无尽的寻找,但是,这样子,就可以了吗?我怕,哪怕我找到白发苍苍,也找不到你啊!”   长琴的神情,从深浅莫测到惊愕难言,最后,他的眼神一寸寸柔软,如同窗外的三春春水,“傻姑娘啊……”他长长的叹息。   “白衣,或者是长琴。”巽芳看着他,眸子里有星辰般的光泽,“这就是我对于的感情。”   “其实……”长琴伸出手,抚摸他的头发,“巽芳啊,这句话,应该是我对你说的。”   巽芳笑,灿若春花,“我知道,你总有一天会说的。”   长琴看着她,眼神柔软。   “但是,我忍不住了。”巽芳吐吐舌头,“我实在忍不住了,因为我是一个没有耐性而且任性的姑娘,所以,我先说了。”   “巽芳……”长琴忽然抱住她。   他抱住她,如同抱住一件无上的珍宝,巽芳霎时间红了脸。   “终身所约……”长琴低声道。   巽芳也抱住他,低声应和:“终生所约,你我,永不分离。”   最终,我和他,还是走到了一起。   巽芳看着铜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,笑颜如花。   蓬莱国后亲手为她梳发。   “一梳梳到尾,白发齐眉。”   “二梳梳到尾,儿孙满地。”   蓬莱国后还没有说到三梳,巽芳已经说:“够啦够啦,白发齐眉我就很开心啦。”   国后一愣,才道:“傻丫头啊!”   巽芳却还是笑:“几年前我就想嫁给他了,我想嫁给他,然后跟他一起变老。”   “可是,丫头啊——”蓬莱国后语带伤感,但是还是说:“你们一定能长长久久。”   “我知道,他不是蓬莱人,不会拥有蓬莱人那么长久的寿命。”巽芳道,“但是我并不后悔,人生在世,总有一些东西不能两全。”   “我想着,我要给我女儿梳头。”国后感慨的说,“我以为我会先给巽芝梳头的,没想到是先给你啊!”   “我有福气啊!”巽芳握住国后的手。   “比起巽芝,你是更幸福啊!”国后道。   “我会幸福的。”巽芳握紧母后的手,“因为母后已经有一个女儿不够幸福了,所以,加上姐姐的份,我会更加幸福的!”   “那就好。”国后欣慰的道:“白衣那么喜欢你,他会待你好的。”   巽芳重重的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   “以后不要那么调皮了,要关爱夫君,勤俭持家……”   “关爱夫君?我嫁给他就是要他关爱我的。”巽芳嗤笑:“勤俭持家,我的父王是蓬莱国主,母亲是蓬莱国后,哪里来的勤俭?”   国后没好气的说:“你这个丫头——”   调笑了一阵,巽芳问:“父王呢?”   “你父王——”国后有点迟疑,“他在外面招待客人。”   巽芳低声道:“我知道我伤了父王的心。”   她嫁给了白衣,违背了父王的初衷。   国后摇头:“子女都是父母的债!”   “父王还是原谅我了。”巽芳叹息一声,“我真任性啊!”   “你的父王会原谅巽芝,一样的,也会原谅你。”国后低声道,“你的父王、母后,都祝福你!”   巽芳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天,不知不觉笑了。   二十二岁的时候,她来到了蓬莱。   二十二岁的时候,她嫁给了他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对不起啊……不知不觉间,姑娘就嫁了   ☆、神仙眷侣  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雾。   巽芳用力的跑着,用力的跑着,但是不管她多么用心的跑,她只能看见前面人的一缕衣角。   “夫君,你等等我啊……”巽芳声嘶力竭的大喊。   但是,前面依旧是一片白雾。   她跌倒在地上,像个孩子一样大哭:“等等我啊……巽芳追不上你了……”   窗外,月光如水。   巽芳坐了起来,后背沾着寝衣,一片粘腻。   原来是梦啊!   巽芳舒了一口气,低头就可以看见长琴的睡颜——眉眼平和,再没有初见时候的戾气。唔,我家夫君长的真好看——她玩心忽起,借着月光,用那纤葱十指,动作柔细贴近他的眉目,描绘他的容颜。   手指刚触上他的眉心,长琴就睁开了眼。   眼神如冰,透着寒冷和警惕。巽芳一怔,朝他灿烂的一笑。然后长琴的眼神便柔和下来,望着她道:“是巽芳啊……”   “呵呵……”巽芳讪讪的收回爪子。   “在干什么?”长琴装作严肃的皱起眉头。   巽芳:“打蚊子……”   长琴:“……”   巽芳:“那啥,你继续睡,别理我。”   “晚上可是吃多了?”长琴也坐起来,正色问。   “我……”巽芳脸色通红:“哪有的事?就是睡不着。”   长琴眉心一挑,“睡不着,那我给你讲个故事。”   巽芳:“……”人家不是小孩子。   长琴:“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座庙……”   巽芳:“……”你歧视我智商。   第二天   天气很晴,阳光很亮。   巽芳起床,摸摸眼睛:“夫君,我饿了。”   摸着空了的肚子四处看,一个人都没有。   巽芳突然觉得很寂寥。   本来摘星楼是有很多宫人的,但是自从和夫君成亲之后,巽芳忽然发现,这些宫人其实都是个摆设。你掰手指头数吧:夫君能给你穿衣洗脸,夫君能给你下厨烧菜,无聊的时候他能给你讲故事,想睡觉的时候他还能弹琴催眠,就算是扫尘清洗的事情,夫君一个法术也搞定了。   巽芳发现:既然宫人能做的事情夫君都能做,那么她要这些宫人干什么?   而且她和夫君那个啥的时候,有别人在也不大好意思。   于是巽芳大手一挥,原来伺候她的人全送弟妹了。   但结果就是,一旦夫君不在,她就没人理了。   巽芳心里默默流泪。   她默默的爬起来,默默的穿衣,忽然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。   巽芳狐疑的拿起这张纸条,上面清雅隽秀的字:“春日风光正好,不若朝阳峰一游。”   “不是吧!”巽芳嘟呶:“这是谁留的?不会是夫君吧,都同一个屋子同一张床还给我留纸条。”   怀着这种怀疑的心情,巽芳洗脸刷牙,然后去了朝阳峰。   朝阳峰风光果然很好,树木葱郁,花草芬芳,不远处的悬崖云雾缭绕,瀑布溅玉,水声历历可闻。   而那个白色的人影站在瀑布旁,温笑浅浅,正在望着她。   巽芳好笑:“今日夫君约我在此地相见,莫不是想要赏春踏青?”   长琴亦是浅笑:“有何不可?年年春色,皆有不同,与巽芳共看乃是人间一大乐事。”   巽芳笑:“:嘻,明明就住在一个屋子里,还留书相约,我当是谁写给我的信呢。   长琴挑眉:“:哦?巽芳希望是谁?”   巽芳跺脚:“明知故问,不跟你说了。”   长琴看着她的模样,道:“春日晴好,与卿相约,巽芳……不喜欢吗?”   巽芳其实是欣喜的,脸不禁红了:“……喜欢、喜欢得不得了。”   长琴看着她,欲言又止。   巽芳道:“怎么了?”   长琴望着她:“……成亲至今已半年有余,嫁给我,巽芳可曾后悔?”   巽芳一愣:“夫君,你怎么会这样想呢?”随即道:“我永远都不后悔,这恐怕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。”这几句话说的真心实意,语气郑重。   巽芳忽然叹了一口气,又摇头:“夫君你不知道,昨日半夜醒来,看着夫君模样,我都不敢相信,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。”   她顿了一顿,脸上是飘渺而绝美的笑颜:“……像做梦一般,世上最美最美的梦……总担心梦醒了,你不见了……”   长琴望着她:“傻姑娘,我好好地在这,怎会不见?”   巽芳亦凝望着他,她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,她弯着眼睛,说出那句藏在心里好久的话:“夫君,我喜欢你……和对爹、娘、姐姐他们都不一样。你……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……”   长琴心内震动,面上却好笑的说:“哦,我猜猜,像喜欢你养的小雀儿那样?”   巽芳道:“还要多一点点。”   长琴又猜:那是像你喜欢你种的花花草草一样?   巽芳道:“还要多一点点。”   “哦 ,那就像是阿美家的兔子,我记得你每次看到那只兔子都不肯走了。”   巽芳跺脚,小脸涨的通红:“不跟你说了。”   长琴笑,却牵过巽芳的手,朝山顶慢慢的走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为什么封面传不上来!   ☆、流年静好   琴瑟和鸣,岁月静好。   时至今日,巽芳才知道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。   让时光再过的慢一点吧,让她可以看清他的脸、他的眉、他的眼、他的唇……虽则日日在看,但总是感觉不够的。   巽芳坐在小舟上,看长琴给他荡浆。他站在船头,慢慢的划动木桨,水波合了又开,开了又合。春日烟水里,他的身姿恍如如画。   巽芳便笑了,那笑容,静好如时光。   巽葭站在岸上的芦苇后,脸上不禁露出艳羡的神情:“这样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。”   巽蒹抿了唇:“二姐运气真好。”   巽葭赞同,一向温文的语气有些欣喜、有些急切:“我原以为像父王母后那样,举案齐眉,便是夫妻的佳侣了。但是看了二姐姐和二姐夫,我又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了。”   “那好。”巽蒹撇撇嘴,“反正你的年纪已经过了及笄,让父王母后给你找一门好亲事。”   巽葭转了转眼睛:“你的年纪好像比我大吧,怎么挨也先挨不到我啊!”   “反正父王母后管不了我。”巽蒹“哼”了一声,“有本事再找几个人给我相亲的,我有本事那么对之前的几个人,也有本事接着那么做。”   “巽蒹……”巽葭看着她,想劝两句,最后又变成叹息:“你还放不下吗?”   巽蒹咬紧了唇,不说话。   “温靳表哥他……”巽葭欲言又止,“终究是跟你没缘分。”   “我不信。”巽蒹挥手打断她的话,“当初谁能想到温靳表哥会和大姐姐没缘分?当初谁又会想到温靳表哥会喜欢二姐姐?而谁又能猜到二姐姐没有选择那么好的温靳表哥,而是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了?”   “缘分这东西,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转呢?”巽蒹因为激动而双颊染上红晕,“不试一试,我总是不甘心的。”   昔年巽蒹因为温靳之事而与巽芳有隙,而今巽芳嫁与长琴,姐妹二人倒是和好如初,只巽芳偶尔也会想起,为什么有一段时间巽蒹对她那么冷淡。   “也好。”巽葭知道劝她无用,“再等几年吧!”   “那么巽葭你呢?”巽蒹问,“你会不会嫁给父王母后安排的人?”   “大概,不会吧……”巽葭想了很久,才回答,“看二姐姐和二姐夫那么好,我就想着,如果要嫁人,我未来的夫君,也要像二姐夫对二姐姐一样对我。”   “二姐的运气一样好。”巽蒹嘲讽,“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。”   “你不是说,缘分这东西,很难说的吗?”巽葭一笑。“总要等一等,如果以后我与我的夫君不能似二姐姐与二姐夫一般,我想,我总是不甘心的。”   巽蒹与巽葭的这段对话,不过是一个小插曲。   此时巽芳坐在船上,有时伸手去拨绿波千顷里的菱角,有时赤了脚挑起水纹,长琴已经钓了鱼。煨在船头,有浓郁的香气穿过来。   “好香啊……”巽芳食指大动,跑到船头,“夫君的手艺越来越好了。”   长琴挑眉看她一眼:“巽芳可喜欢?”   “我不喜欢夫君还喜欢谁呢?”巽芳眯起眼睛,完成了一道漂亮的月牙。   长琴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,“帮我把碗筷拿来。”   巽芳道:“好啊。”又去船舱里拿了天白瓷的碗筷,又转一转眼睛,“你帮我剔鱼刺。”   长琴好笑:“你可什么都没做啊,这一整天,又要我给你挑鱼刺。”   巽芳笑的颇为无耻:“我不是给你拿碗筷了吗?”   长琴点一点她的额头:“淘气!”倒真的给她细心剔好了鱼刺,灌好汤,雪白的汤汁上飘了翠绿的葱花,非常好看。   长琴看她的模样,道:“干脆我喂你吧!”   巽芳红了一张老脸:“这样……不大好吧!”一颗心却是扑扑的跳。   长琴笑:“那就算了。”   巽芳却生了一丝失落。   长琴睃了她一眼:“那好,你喂我吧。”   巽芳一喜,一时忘了饿,就拿起拿碗挑好鱼刺的鱼汤喂他。长琴张起嘴巴,享受难得的服务。巽芳看他的动作,眉间含笑,嘴唇开合,是说不出的好看。一颗心扑扑的跳,等喂完一盏,又忍不住自己去挑了鱼刺,喂他下一碗。   喝了三碗鱼汤,虽则软玉温香,长琴还是摆摆手:“不行,太饱了。”似乎又想起什么,“还有剩下的鱼汤,巽芳,你不饿吗?”   巽芳这才想起,自己是饿着肚子的。看着长琴一脸狭促的笑容,她顿时怒从心起,“你这个混蛋——”   长琴笑的优雅:“巽芳别急,夫君在这里,你自是不会饿的。”   巽芳气道:“鱼汤都喝完了,哪里还有别的东西吃。”   长琴很是镇定,走近一步,右手优雅的抬起,手指一挑。霎时间手上多了一挑碧绿的丝绦,巽芳觉得哪里不对,低头一看,束腰丝绦已去,肩上又是一阵酥麻,衣衫已经如莲花委顿。   巽芳的一张脸涨的通红:“这是白天。”   长琴道:“我们是夫妻,白天又怕什么?”   巽芳又道:“别人看着。”   长琴笑:“藕花深处,何来他人?”   巽芳正要说什么,细密的吻已经缠着脖颈而上。她的身子一软,倒在船舱之中。   藕花千重,碧叶如波。   当真是流年静好。   等到巽芳再次醒来的时候,身上盖着薄被,船舱外已经有斜斜的夕阳照过来。巽芳揉了揉眼睛,听到外面有琴声,走出去一看,果然是长琴在船头弹琴。   日头已经是斜晖,而长琴的琴声却悠然自在,丝毫没有受环境影响。   巽芳静静的走到长琴身边,看着他弹琴。一曲已尽,巽芳抱住他的手臂,“夫君,我们去中原吧?”   长琴讶然,问:“蓬莱不好吗?巽芳要去中原?”   “我要去给你找琴。”巽芳望着他,眉目皆是情意,“找一把,属于我们的琴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章有肉吧,不错吧!对了,既然这两只已经在一起了,那么再过几章就结束千载弦歌,进入下一卷芳华如梦。   ☆、寻木斫琴   漫天瓢泼的大雨,梧桐林里,暴雨如倾,吹的枝叶流离,簌簌作响。巽芳弯着腰,抱紧一块梧桐木。   长琴看着抱紧梧桐面色苍白的女子,叹了一口气,从上方抱住了巽芳。于是巽芳抱着梧桐,长琴又抱着巽芳,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循环。   又过了两个时辰,雨方才小了些,长琴寻了一个山洞,用法术生了火,让巽芳烤烤火。   这里已经是北方的一个梧桐林,接近咸阳。长琴回忆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——哦,想起来了,是巽芳说想要看秦始皇。本来可以在邻近海域找到梧桐木的,但是由于巽芳的这个想法,他们走了上万里的路程。一路上游山玩水,本来几个月的时间被他们拖成了几年,从南方的浩瀚海域到北方的苍莽黄沙,甚至他们还去了衡山,故地重游,到了现在,才差不多抵达咸阳。   “还要去见秦始皇……”长琴在心里思量,“看来还要在咸阳停留个把月了,出来两年了,不知道父王母后那里怎样,会不会惦念?”心里想着事情,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,湿衣服迎着橘黄色的篝火,慢慢的褪去水分。   好不容易烤干了衣服,但是巽芳已经受了寒,打了一个哈欠。   巽芳感觉肩上一暖,原来长琴脱去了外面的白色裘衣,披在她身上。巽芳觉得心里一酸:“我不要,你自己穿着。”   长琴有点无奈,点点她额头:“要是受了寒,我怎么把你带出去?我可不会医术,要是你有个三灾四病,可真的是要愁死为夫了。”   巽芳这才没有卸下裘衣,但是看他只穿了一件湖绸长衫,终归是舍不得:“都怪我不好,我一直连累你。”   “傻姑娘啊!”长琴看着她,眼神温柔:“如果能一直被你连累,我不知道有多欢喜呢!”   巽芳脸一红,而长琴只笑着瞅着她,不说话。   “那你刚才干什么不用法术带我来山洞?”为了找回场子,巽芳特意提高了声音。   长琴揉揉眉心,很是无奈:“你刚才抱着梧桐的那个样子,怎么拉都拉不动,我没法子,只好陪着你淋雨了。”   巽芳再次红了脸:“我不是怕梧桐被淋湿吗?”   “下次不要这样了。”长琴的声音里有微愠,有疼惜,“你比之梧桐,何止贵重千万倍!”   “我只想你有一把喜欢的琴!”巽芳道,看着长琴皱眉的样子,举起手:“我下次不这样了,我发誓!”   长琴笑着摇头:“你要犯傻,发誓有什么用。”   巽芳“哼”一声,“你就是嫌弃我笨。”   “为夫怎么敢呢?”长琴做出惶恐的样子。   “不然我买块搓衣板,你气我的时候就去跪搓衣板。”巽芳兴致勃勃,“我看凡间的女子都是这么对她们夫君的。”   “搓衣板?”长琴睃了她一样,“你真舍得我跪?”   被他一看,巽芳就软了下去,讪讪道:“我开玩笑的!”   “我想也是玩笑。”长琴摸摸她的头,看了外面渐小的雨势,问:“饿了吗?”   巽芳格外老实:“饿了。”   长琴嘱咐道:“我在附近找些吃的,你一个人别乱走,要是遇到危险就叫我,我立刻赶回来。”   “哪里会有危险?”巽芳犟嘴,“何况我是会法术的,怕什么。”   “好好!”长琴笑着点头,“巽芳是会法术的,巽芳不怕。”   但看他这幅哄小孩子的样子,巽芳就想起了衡山的苍狼,他分明是哄我——巽芳生气的想。于是挥挥手:“快出去快出去,我不想看到你。”   长琴笑笑,又嘱咐了一堆话,这才出了山洞。  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,长琴还没有回来。巽芳于是站起来,往外边看,可是茫茫的水雾,什么都看不起。   巽芳正焦急:不是碰上什么事了吧?这时候一个人带着水雾过来,巽芳一喜,又感觉不对劲,那人匆匆奔过来,撞上了她,巽芳哎呦一声,跌倒在地。   那个人又匆匆站起来,连声道:“对不起,对不起!”   巽芳心中恼怒,正想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的呢!但是一看到那个人楚楚可怜的眼睛,就不好意思骂人了。   长的真好看——巽芳心想,虽然布衣荆钗,也难掩绝色丽质。   “没关系。”巽芳闷闷的说,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   “奴家姓孟,姑娘您叫我一声孟娘子就好了。”孟娘子曼声道。   “孟娘子。”巽芳看她风尘仆仆,看她手上抱着一个包袱,问:“你去哪儿啊?那么急。”   孟娘子道:“我要去咸阳看夫君,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   巽芳道:“我和我夫君出来游玩,前面我夫君出去找猎物了。”   孟娘子的声音里透着欣羡:“这么大的雨,您夫君还出去打猎,他真是心疼你。”   巽芳红着一张老脸:“还好还好!”又和孟娘子说了一段子话,后来雨小了,孟娘子自请告辞,说是男女大防,不好意思见巽芳夫君。便也告辞了。   这是一段小插曲,巽芳也没有放在心上,后来长琴回来,带了新打的山猪,巽芳于是把这段事情告诉他。   长琴笑:“没想到才出去这么一会子就有事情。”   巽芳道:“那个孟娘子长的很好看,不比我差,你真该看一看的。”   长琴捏捏她的脸:“拐着弯子说自己好看,脸皮越来越厚了。”   巽芳吐吐舌头,待吃饱喝足,长琴说雨小了,可以上路,但巽芳说脚疼不想走,于是便留下了。   晚间长琴无事,拿了刻刀斫琴。   巽芳凑过去,说:“不如加一个琴铭?”   长琴挑眉:“好啊,不知道巽芳中意哪个琴铭?”   巽芳想了想,随口道:“千载弦歌,芳华如梦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一卷倒计时……还有为什么我的封面传不上来,气死我了   ☆、彼女孟姜   巽芳刚,醒来揉揉眼睛,发现外面很乱。   因为巽芳说要吃咸阳名菜羊肉三烧,长琴昨晚哄她:明早就给你买最地道的羊肉三烧做早饭。所以醒来的时候,她并没有看到长琴。   有个人在喊:“快,客栈清空,赶紧走!”巽芳打开门一看,原来是客栈的掌柜,巽芳觉得有些奇怪,拉住他问:“怎么了?”   掌柜的满脸焦急:“姑娘快点搬走,有贵客要来。”   “不行!”巽芳摇摇头,“我夫君还在外面,我得等他回来。”   掌柜的急道:“这都什么时候了,姑娘你快些走,你可惹不起那些人。”   楼梯上都是提着包袱匆匆而下的客人,巽芳皱眉:“这什么人啊,我们住的好好的,偏要赶我们走!”   掌柜的额头上满是白毛汗:“姑娘您快走吧,再不走就走不了。”   正说话的工夫,一个身穿五福团花绸衣的男子慢慢的走山楼梯,他皮肤白细,不蓄胡须,看起来很是清秀,就是声音尖细了些:“掌柜的,人都走了吗?”   掌柜的擦擦汗:“还,还有一位姑娘……”   “怎么还有人?”男子皱了皱眉,走近一些,等看清巽芳的脸,却舒缓了眉目:“这位姑娘既然不想走,又何必让她走呢!”   掌柜磕磕绊绊的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   巽芳倒是很高兴:“我不用走?”倒不是不知道留下来会有危险,但一则她会法术,二则长琴就在附近,怎样也不会让她有危险的。   “自然。”男子笑一笑,“我姓赵,姑娘叫我赵先生就好了。”   巽芳倒是不认生,叫了一声赵先生。又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怎么客栈里的人全都清空了?”   赵先生道:“这家凤仙缘是远近驰名的老店,店里的凤尾鱼翅,花菇鸭掌,莲蓬豆腐,白扒鱼唇都是做的极好的,配有好的竹叶青,我家主人听说了,便想来试一试。”说完眉角微扬,有一种上位人的神姿,“我家主人何等尊贵,自然不能和寻常人同用一个地方。”   “哦?”巽芳挑眉道:“那我就不便打扰了。”   赵先生慢慢的笑:“姑娘自然是不一样的。”又问:“不知道姑娘可有没有尝过这个店里的名菜?”   巽芳道:“昨日来的晚了,只尝了一道花菇鸭掌。”   赵先生拱一拱手:“便让在下做一次东家。”周边便有便衣的仆从一字散开,巽芳仔细观察,这些仆从都是眼露精光、气力充沛的人,要是打起来,恐怕不比那些雪狼好对付。虽然自己逃跑是没问题,但是关键是出了客栈,怎么找长琴呢?她记得有一次和长琴走失,足足找了七天才找到。当时她都高兴的哭了,心里想:再也不要和夫君分开了。何况,巽芳也想在这里看一看热闹。   想到这里,巽芳就道:“那就叨扰赵先生了。”   楼下十来张桌子,果然空荡荡的。赵先生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,不久就有小厮上了菜,除了赵先生说的那几样大菜,另有四味蜜饯,海八鲜,河三鲜,菌菇鹿茸之属,足足摆满了一大桌子。   赵先生又说:“请姑娘等一等我家主人。”   巽芳道:“自是该等的。”心里却骂:“我本来就没打算吃,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迷药什么的。”   过了片刻,才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进来,那人身配金缂腰带,纯黑长袍,眉目威严之极。   那个人开口:“可准备好了?”   赵先生笑眯眯的弯腰:“都好了,另外奴才碰上了一位姑娘,大秦宫内名花如锦,但是奴才看来,却没有一个人的容光能和这个姑娘相比。”   “谁说的?”巽芳反驳:“我觉得孟姜女也很漂亮。”虽然她没有见过孟姜女,但她知道孟姜女是秦朝很有名的美女。   “大胆!”赵先生怒斥。   “小高……”那人挥挥手,“不碍事,孟姜女是吗?朕……我只后也会找到的。”   朕——巽芳却是一惊。   大秦宫、名花、赵先生、小高……巽芳的脑子里有神光一闪,然后霍然明白了,赵先生,小高,不就是赵高吗?怪不得皮肤那么白,声音那么细。   那么这个主人……这个主人……巽芳激动之极,赵高的主人,除了秦始皇,还有别人吗?这么想着,眼神刷的凌厉,探照灯似的看着秦始皇。   秦始皇见了巽芳,大是惊艳:“真乃天人也!”等看清巽芳的目光后,皱起了眉,这姑娘的眼神也太放肆了些,不过——秦始皇扬唇一笑,很少见到这样不怕他的姑娘。   巽芳身着银红月华裙,容颜绝美,不染丝毫尘埃,而望着始皇帝的时候,黑眸清澈,不带丝毫怯色。   秦始皇看着巽芳道:“此等女子,唯有蓬莱仙境方有。”   巽芳一鄂:“你怎么知道我来自蓬莱。”   “蓬莱?”秦始皇也是一鄂:“世上果真有蓬莱?”   巽芳道:“始皇帝,你不可能得到每一样东西。”   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秦始皇含威凌视她。   巽芳看回去,毫不怯懦。   秦始皇却长声而笑:“那么,朕势必找到蓬莱,使蓬莱成为大秦土地,寻长生之法,将蓬莱女子,皆纳入大秦后宫。”   “你……”若说初始,巽芳见到秦始皇是见到偶像的激动,现在便只剩下气愤了。   秦始皇却甚是高兴,伸出手要抚摸巽芳的脸颊。   然后面前有清风掠过,转瞬间,眼前的绝美女子便平平往后移去。秦始皇横目而视,便见门口出有一对男女并肩而立,男子白衣翩然,温文儒雅,女子银红裙裾,容光绝美,胜似蓬莱夫妻,神仙眷侣。   在一转眼,那一对神仙眷侣已然不见。   始皇帝凝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,眉心皱起。   赵高正要说什么,一个侍卫上来悄声禀告:“长城修筑时候,有一个孟娘子来给他夫君送衣服,那个孟娘子真是世间罕见的美人!”   赵高的眉心展开了,他又找到了让主子息怒的法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倒计时倒计时,明天还是后天第一卷就完结了,其实孟姜女真的是个跑龙套的   ☆、千载弦歌   回去的时候倒是比来的时候快多了,长琴对着巽芳道:“冒冒失失的,要是我不在,你怎么办。”   巽芳没心没肺的笑:“你怎么会不在的,我的夫君,会一直都在的。”   长琴揉揉眉心:“那群人是谁?”神色之间有了凛冽。   “秦始皇。”巽芳说。   “始皇帝——”长琴沉声说,“怪不得有紫薇真气护体。”   “别管那么多了——”巽芳摇着他的胳膊,“我觉得江南比北方好玩,我们再南下踏青吧!”   “好。”长琴很快忘了这个小插曲,笑着说。   回到蓬莱,已经是六个月之后的事情了。   之后是怎样的呢?   琴瑟在御,岁月静好。   那真是,再没有这般美好的日子了。   蓬莱人都知道,巽芳公主和白衣驸马恩爱缱绻,是千年难求的神仙眷侣。花朝节灯火斑斓,驸马拨弦弄曲,公主舞若惊鸿。所有的男子,所有的女子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。没有男子能够比驸马更加温文儒雅,令人如沐春风。亦没有人能如公主般绝艳倾城,一舞惊鸿。而他们两两对望时候的眼神,能够令所有的夫妻都看到自己婚姻之中的缺陷。   能够在所有蓬莱人的眼中,当真,当真是不曾见过比他们更般配,更恩爱的夫妻了。   韶华如歌,转眼数十年。   一日,长琴在高台之上奏曲。   巽芳穿着新裁的纯白月华裙,外面披着银红色的披风,乌黑发丝飘扬空中,眉眼鲜亮,恍如天上人。   长琴眼睛一亮:“当日,巽芳就是披着这件披风见我的。”   “没想到夫君还记得。”巽芳温柔的笑,“我这个人喜新厌旧,不管多好看的衣服,都穿不了几次,唯有这件衣服……”巽芳的眉眼之间泛着柔和的光,抚摸着披风上柔软的皮毛,“我是穿着这件衣服见夫君的,然后用这件衣服给夫君驱寒……我……”巽芳的眼角有晶莹闪动,“我永远不会忘记……”   长琴亦动容,握着巽芳的手:“巽芳,我也永远记得。”他望着巽芳美丽如昔的面孔:“巽芳,你是我的妻子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巽芳反握他的手,“夫君这些年孝顺父母,友爱弟妹,还……对我这么好,没有比夫君更好的人呢!”   “巽芳,为我跳一支舞吧。”长琴说。   “好。”巽芳嫣然而笑。   长琴拨起了弦,然而,他的眼睛却一直随着巽芳。巽芳的舞姿多么美妙啊——比花朵更纤柔,比柳枝更曼妙,她翩然起舞,恍若惊鸿。她解下肩上披风,由纤葱细指缓缓撒开,便是一片银红色的绮丽梦境。在这梦境之中,巽芳的舞步更胜天人,这几十年里,每一日,他都抚琴,每一日,巽芳都跳舞。   琴瑟在御,岁月静好。   他几乎,几乎忘记了曾经遭受的所有苦难。   巽芳啊……长琴在心中深深叹息。   一舞终了,巽芳欢快的跑到他的面前:“夫君,我的舞好看吗?”   “好看。”长琴温柔的看着她,“巽芳的舞,哪里有不好看呢?”   “夫君又哄我了。”巽芳嘟起嘴巴,“和姐姐的舞一比,我的舞简直不算是舞了。”   “我见过一次你的姐姐跳舞。”长琴笑着说,他曾见过巽芳的长姐回过蓬莱,“但是,在我心中,巽芳永远是这世上最美的人。”   “夫君……”巽芳深深凝视他。   “巽芳,我要离开一段时间……”长琴忽然发现他很难开口,但是他毕竟还是说了。   “为什么?”巽芳的脸瞬间苍白了,“你要走。”   “巽芳——”长琴看着她,无奈的说:“我老了。”   原本清俊的面孔长出了丛生的皱纹,原本有力的肩膀渐渐力气松弛——纵是长琴,亦没有办法,他终是老了。   他看着巽芳,傻姑娘啊,没有了我,你可怎么办?   “老了,也没关系。”而巽芳凝望着长琴,看着长琴眉间的皱纹,她似乎终于明白了,许久,说出一句长琴从未想过的话:“我愿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。”   长琴心中一震——抬头,是巽芳悲伤却毅然的眼神。   “不。”长琴决然打断她的话,“你不会死,你一定会活的长长久久,巽芳——”他忽然抱住了她:“我会与你一起,活的长长久久。”   一个月后,长琴离开蓬莱。   在登船之前,有一个声音在后面追赶:“夫君——”   长琴望过去,是巽芳。   “巽芳,我很快回来。”长琴扳过她的肩膀,“回来之后,我们就像之前一样,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”   “我要和你一起走。”巽芳看着他,坚持的说。   “不可以!”长琴肃声道,眉峰敛起,“你快回去,我答应过的,我很快回来。”   “如果你回来,我已经不在了呢?”巽芳悲伤的看着他。   “你怎么会不在呢?”长琴抚摸着她的脸,“我的巽芳,会一直等我的。”   “夫君……”巽芳去牵他的袖子,“世事无常,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吧,如果你回来,蓬莱不在了,我不在了,那该怎么办?”   “傻姑娘。”长琴说,“别说傻话。”他脸上的毅色无可更改,“唯有这一次,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去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巽芳几乎脱力的问。   “因为,你是我最爱的人……”长琴的声音滞涩:“我愿在你心中,永远是那个最温柔、最好的夫君。渡魂,那……太过残忍……太过痛苦……谁都可以看见渡魂,唯有你不可以,巽芳啊……”长琴长声道:“我唯愿你一世无忧。”   “但是你不在……我怎么无忧……”巽芳恍惚的问。   “我该走了。”长琴抱一抱巽芳。   “是不是,无论我怎么做,你都不会带我去。”巽芳问。   “是!”长琴点头,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主张,“哪怕用法术强行拘禁你,将你带回蓬莱,我也不会让你跟我去,让你看见我的渡魂!”   “好……”巽芳惨淡的笑,慢慢的松开他的袖子,“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,没有人可以改变你的注意。”   “巽芳……”长琴长叹一声,决然转身。   然而他的袖子被抓住,是巽芳,她的笑容有些苍白,“我知道,无论如何,我都不能跟着夫君一起去。夫君不会改变你的主张,我也没有本事在不被夫君发现的情况下跟着你……”   长琴忽然觉得有些悲哀,他的巽芳,长大了。   “但是……”巽芳眉宇清明,在苍白的容颜之间,有一种坚毅的神采,“但是请夫君记住,哪怕蓬莱覆灭,但只要……只要巽芳还活在世上一日,只要夫君还爱着巽芳,巽芳终是会和夫君在一起的,绝不分离。”   最后四个字,几乎是一字一顿,用尽全身力气。   “好……”长琴心中酸楚,抚摸她如画容颜,“我记住了。”   而这次渡魂,他碰到了极大的麻烦,过去十余年,才能够回到蓬莱。   那一日,长琴乘着一片小舟,预计抵达蓬莱是破晓,长琴便弹了一夜的琴。   长夜漫漫,心境无比芜杂。   虽然过了十余年,但是渡魂终是成功了。   而他的巽芳,虽然过了十余年的寂寞生活,但是他还是回来了。   虽然心中有隐隐的忧虑,但更多的是欣喜。长夜之中,长琴弹的是渔歌三弄,他第一次给巽芳弹的曲子。   这千年的孤寂,千年的痛苦,终于到了尽头。   他的千载弦歌,亦终于因为那个女子,不再孤独。   一曲已尽,天已破晓。   然而海面苍茫,何来仙境,何来蓬莱?   长琴的容颜,瞬间褪尽血色。   原来,世间已无蓬莱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啦啦啦,上半卷完结了,又是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。接下来就是八百年里的剧情了,两个人也许还会重逢,大家不要悲观,我不会像电视或者游戏那么虐的。对了,下半卷要构思整理一下剧情,也许明晚就不更新了   ☆、忽逢佳音   两百年后   “阿虎——”   开满了桃花的山谷,有人这样叫了他一声。一个中年人牵着孩子,疑惑的回头,阿虎是他的乳名,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他了。   桃花鲜艳吐翠,压下了天边云彩的眼神,却比不得那个银红披肩女子颊边的一片晕红。那个女子欢快的笑着,奔到他儿子的面前:“阿虎戴着虎头帽真好看。”   中年人好像被什么捶打了一样——眼神呆滞。   当他还是个戴着虎头帽,穿着肚兜儿四处晃的孩子的时候,有一个姐姐摸着他的头说:“阿虎戴着虎头帽真好看。”  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呢?   二十年,三十年,四十年——到底是多少年,他已经记不清了。   太多的岁月流逝,以至于他记不清那个姐姐的面目——纵容她风华绝代,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。   然而此刻,当这个女儿的手抚上孩子的头,记忆深处的那个绝丽身影,终于一寸寸聚合,成为眼前这个女子。   “你……”阿虎舔了舔嘴唇:“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老?”   女子歪了歪头:“你认识我?”   “认识——”阿虎舔了舔唇:“巽芳姐姐——”   巽芳睁大了眼睛。   阿虎苦笑:“我才是阿虎。”   阿虎家有三间瓦房,一间卧室一间厅堂一间厨房,他把孩子丢给老婆。泡了粗茶在厅堂,和巽芳互叙契阔。   “乍一看你儿子,和你当年一模一样。”巽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:“就把你儿子错认成你了。”   阿虎苦笑:“都四十多年了,我怎么可能还是那个样子?”   “也是。”巽芳喝了一点茶,“时光流水,我都不大记时间了。”   “姐姐你……”阿虎的声音有点迟钝,“是仙人吧?”   “诶 ?”巽芳睁大了眼睛,“你为什么不说我是妖怪。”   “姐姐两次来,都穿着银红的衣服,漂亮的像仙女一样。而且眼睛又那么清澈……”阿虎憨憨的笑,“不是仙女是什么?”   “你怎么不猜我是妖怪呢?”巽芳反问。   “怎么会?”阿虎道,“姐姐一点都不像妖怪。”   “是吗?”巽芳听了便甜甜的笑,“被这么夸奖,还真是不好意思呢。”   笑了一阵,阿虎问:“姐姐还在找那个人吗?”   “还在找。”巽芳说,唇角是笑着的,眼睛里却是清寂。   “找了那么多年,姐姐还不死心吗?”阿虎叹了一口气。   “只要我还活着。”苦茶抿在嘴里,巽芳说,“都会继续找的。”   阿虎听了,心里忍不住一酸,想说什么,巽芳已经截断了他的话: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但是我还是会找的,不管你觉得我可怜也好,犯傻也好,我总是不会停下的。”   阿虎觉得满嘴苦涩:“那么姐姐留下来吃顿晚饭吧。”   “不了。”巽芳睃一眼门口围着的村人,说:“我马上走。”   四十年前村里来过一个绝艳的女人,村子不大,这件事儿就像传说一样传开了。到了现在,那个女人又回来了。容貌还一点儿都没有改变,现在认识她的村人很少,但并不是没有。她想阿虎是不会泄漏她的身份的,但不保证别人不会,还是及早走的好——巽芳叹了一口气,拍了一下裙子,走出阿虎的家。   走到桃花谷口的时候,她回头望了一眼,原来距离上次来桃花谷,已经四十年了。   “公主——”有人在喊。  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,神态里全是天真。   “砚台——”巽芳回头,看到了熟人,“你怎么在这儿?你不是跟着温靳表哥的吗?”   “总算是找到您了。”砚台喜气洋洋的说:“公子要成亲了,叫我出来找您呢!”   “表哥要成亲?”巽芳乍惊乍喜,惊的是温靳磊落多年,为何现在起了结亲的意思?喜的是现在终于有人照顾他,温靳也不是孤身一人了。   但是很快,令一层忧虑浮上心头。   巽芳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:“新娘是谁?”   砚台也似乎是愣了一下,苦笑说:“不是巽蒹公主。”   巽芳亦是苦笑,自蓬莱灭国二百余年,她当日告诉父王母后蓬莱有灭国危险,父王把此事放在心头,寻大祭司占卜,果有不祥之兆。故而在灭国前转移了大部分蓬莱人,国主国后不愿离开蓬莱,葬于天灾之中。而他们的五个儿女无法劝动父母,只有含泪泣别。灭国后,在巽艿的带领下,蓬莱人另择岛屿栖身,虽不比从前,倒也安定。后来,巽葭嫁给一位蓬莱人,夫妻举案齐眉,倒也和乐。巽蒹则不然,离开蓬莱人栖身的岛屿。漂泊千山万水,如同她的两位姐姐一样,不过她应该是幸运一点的,因为巽芝的爱人已经死去,而白衣驸马不知所踪,万水千山,她的两个姐姐两百余年,总是孤枕而眠,凄风冷雨,滋味自知。   而温靳还是在的,虽然还是四海漂泊,但隔几年总会回来看看剩下的蓬莱亲人。巽蒹便背着个包袱去找他了。   两百余年,蓬莱人谁人不知,巽蒹公主,对公子温靳一片痴情。   但如今,与温靳结缡的人,并不是巽蒹。   巽芳想起了那个执拗的女孩,骨子里的那种执拗,与巽芳是相似的。   巽芳悠悠一声叹息:“巽蒹啊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又滚回来更文啦,丫丫丫,其实我是个懒人,我可以断更吗?555……   ☆、问君一语   南方的一个无人小岛上,桃花层层障目,桃花深处,阡陌交通,老叟垂髫,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,恍若世外桃源——这便是蓬莱人新的居所。   岛上处挂满了红绸和灯笼,人人喜气洋洋——这个岛上很久都没有喜事了,这场婚礼让他们的脸上又挂上了欢乐的神采。   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的弃船登岸,有人认出了她,上去打招呼:“巽蒹公主——”   巽蒹说一声:“蓬莱已经不在了,我不是公主。”就匆匆的跑了。   后面有人在议论:“巽蒹公主也是可怜。”   “可不是吗?她喜欢了温靳这么多年。”   “你说温靳怎么不喜欢巽蒹公主呢?”   “我瞧着也怪,公主可比新娘子漂亮的多了。”   “这可说不准,那句话怎么说来着……嘻嘻,千里姻缘一线牵。”   而这些议论巽蒹是听不见了,或许她听见了,但是没有空理。   她只朝着一个方向奔跑——那个地方,有温靳。   温靳站在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地上,草地后面是一幢竹楼,明天,他就要在这里举行婚礼。   他的眉眼温和,恍如当年。   巽蒹看见了他,便不跑了。   温靳也看见了她,温和的说:“巽蒹。”   “温靳表哥。”巽蒹神色复杂。   “你怎么了?”温靳开口。   “听说你要成亲。”巽蒹默了一默,开口说。   看着这个明媚倔强的女孩子,温靳忽然觉得有些苦涩:“是的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巽蒹看着他,不解。   “人总是要成亲的。”温靳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,耐心的解释。   “可是你不喜欢她——”巽蒹神色灼灼,执拗的说。   “巽蒹,你还太小。”温靳说。   “我不小了。”巽蒹咬着唇,“我今年两百五十六岁了。”   “巽蒹,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。”温靳的神色有些恍惚:“我耽误你了。”   “不——”巽蒹摇头,“是我自愿的。”   “巽蒹——”温靳尝试着和她交流,“人总是要成亲的。”   “但是你喜欢的是巽芳姐姐啊——”巽蒹尖声道,有些失态:“你怎么能和不喜欢的人成亲呢?”   “我该怎么说呢——”和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交流,总是有些苦恼的,“我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,再过一百多年,我就要步入中年了。”   巽蒹蹙着眉,不说话。   “我不可能永远等着一个不爱我的人。”温靳苦笑,“我还有父母,总是要成亲的,这样他们才能放心。”   巽蒹是一个执拗的孩子,永远都是——温靳想,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自己。   事实也是这样,巽蒹不理解。她看着温靳,很认真的问:“为什么你不能一直等着你爱的人,就算她不爱你,但是只要你爱她,这也够了。”   “你——”温靳无言,巽蒹的话非常孩子气,但是看着她执拗的表情,看着她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,温靳就说不出话来。   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。   巽蒹并不是骄横,也并不是偏执。   支撑她这么多年的,是最纯净的心灵,和最真挚的执着。   “温靳表哥,为什么你要成亲呢?”巽蒹喃喃的问。   “人总是要向现实妥协的啊——”温靳的语气里,居然带上了一份颓唐。   “为什么要妥协?”巽蒹反问,眼睛里的神光逼人,“你喜欢大姐二姐,但你不喜欢我,这些我都知道。但是我想,没关系啊,世上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喜欢我。既然我喜欢你,那么,我就喜欢着你好了,就算你不喜欢我。那也没关系……我想,也许有一天,你会喜欢我……如果有那一天……不,即使没有,也不要紧的。”   “对不起——”温靳歉然的道:“我无法给予你那样的感情。”   “我知道,但是,温靳哥哥,为什么你要放弃你的喜欢呢?”巽蒹几乎是语气咄咄逼人的问。   “这就是妥协啊……”温靳看着巽蒹,“你太执着了,所以无法接受妥协。”   “我的确是无法接受,我永远无法去和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。”不知道什么时候,巽蒹眼睛里的光——着急、不解、执着、希望……这些神采都一一随风散去,看着温靳的时候,眼神一片平静,在这平静之中,温靳似乎看见了深深的蔑视。   “巽蒹,你太纯粹了。”温靳涩声道,“也许你应该如巽葭一样,学会着去接受,像巽葭一样,和夫君举案齐眉,不好吗?”   “即使是陌生人,一起举案齐眉也不要紧吗?”巽蒹反问。   温靳说不出话来。   “你不再是我的温靳哥哥了。”巽蒹甩袖离去。在她转身的时候,她似乎看见了,两百多年的执念,两百多年的心殇,一一随风而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要开始虐巽蒹妹纸了,其实巽蒹和巽芳一样,只是太过执着,如果能像巽芝或者巽葭一样,选取温和些的方式,她们也许便不用受这么多的苦楚。   ☆、逢魔时刻   狠话甩完,巽蒹很有个性的连婚礼都没参加。  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四个姐妹的性格。   这事儿要搁在其他三个姐妹上,虽然我追了那么久的男人放了我鸽子,但是咱还是要有风度的。婚礼还是该参加的,祝福还是该给的。眼泪什么的,忍忍就过了。   但是巽蒹妹纸有个性,一个话都没留,甩个头发就走了。   老娘都这么不爽了还要给你参加婚礼!   做梦!   祝福什么的,不怕我诅咒死你!   好在蓬莱人知道巽蒹妹纸艰辛的倒追历史,大家都表示理解。   虽然表示理解,但是婚礼前一天,是没有船只出海的。   但是当天巽蒹就出了海,一个领路的都没带。她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赶来参加婚礼的巽芳。但是事实说明,从小到大,巽蒹妹纸的运气就没有好过。   一个人驾了片小舟,一个人划桨出了海。   得,半路还遇上大雾!   巽蒹咬咬牙,果然回船头煮鱼汤。   当年长琴的鱼汤煮的很好,连御厨都比不上。巽蒹琢磨着自己应该贤良淑德一点,也好让温靳看到她的优点。于是不耻下问跟长琴学了做鱼汤,在受伤无数次之后,她的鱼汤终于能望长琴的项背了。   生火、剖鱼、加料……巽蒹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,真是堪堪典范,要是巽芳见了,估计会羞愧致死。   巽蒹又估摸着鱼汤还要再煮一会儿,于是先回了船舱睡觉。   一觉醒来,就发现有人在船头喝鱼汤。   如果巽芳在场,肯定会眼泪汪汪上去抱人大腿:“鱼汤,我的鱼汤,你不能喝。”   但巽蒹明显是比巽芳有常识的。   立刻判断出时间地点任务场合:   瀚海飘荡、大雾迷离,这周围除了她的船连只鸟都没有——这人哪里冒出来的?   “你是谁?”巽蒹睥睨的看他,手指掐了诀,随时准备动手。   “瀚海有缘人。”那个人舀了一勺子鱼汤。   “既然是有缘人,干什么不把脸转过来。”   “也好。”那个人转过头去,没有露出脸,他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,“我之前见过你二姐,至于你,和你算是第一次见面。”   “呵——”巽蒹讥诮的说,在她身上是看不见丝毫典雅温柔的,“见过我二姐又怎样,你到底是谁?大白天装神弄鬼。”   “也许我是神。”面具男子笑笑说,声音里似乎有嘲讽,“也许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魔。”   “神?魔?”巽蒹觉得有些可笑,神魔是哪里都看的见的吗?但是,这种环境下,她却有点相信了。   “不要离岛。”面具男人说,“现在回去,你就不会碰到你的劫数。”   “劫数?”巽蒹挑起眉,“你还真当自己是神是魔?”   “事实如此。”面具男人喝了口鱼汤。   巽蒹睥睨的说:“笑话!”   “不然你以为你二姐为什么能够预知蓬莱天灾?”面具男人望她一眼。   “难道是你?”巽蒹心里一悸。   “是啊!”面具男人说,“我跟你二姐打过一个赌。”   巽蒹神色复杂:“什么赌?”   “若人生重来,她是否可以逆转与她夫君的结局。”面具男人淡淡道,“她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。”   “什么重来?什么结局?”巽蒹蹙眉,“我听不懂。”   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面具男人仰头说。   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?”巽蒹皱眉说。   “因为你啊!”面具男人自然而然的说。   “我?”巽蒹觉得有些好笑,“我又不认识你。”   “你将遭遇你人生最大的劫数。”面具男人淡淡道,“如果你执意前行,你会遭遇和你二姐一样的结局。”   “我二姐有什么结局?我又有什么结局?”巽蒹凝着他问。   “她的结局早已注定。”面具男人略有萧瑟说。   “她不是和你打了赌吗?”   “就算赢了我又怎样?”面具男人讥诮是说,又看了眼巽蒹,“而你的结局,还可以改变。”   “要我留在蓬莱?”巽蒹挑眉问。   面具男人点头。   “笑话!”巽蒹凌蔑看他,“就算是劫数又怎样?我从来不信命。”   “我就知道。”面具男人道,“会是这样的结果。”   巽蒹动一动嘴唇,想要再问,面具男人已经消失不见。   白雾茫茫的瀚海之上,传来飘渺的声音:“今日之事,我已经在你身上下了禁制,我对你说过的话,你不能与第三人言说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致有个性的巽蒹妹妹   ☆、兹尔百年   宁易到达竹屋的时候,已经是三天以后了。   他有点踌躇,和仲然定的是五月之约,但是他已经迟了三天。   他敲了敲门,没有人应。   宁易便询:“仲然兄,你在吗?”   空山有青鸟飞过,他一推,两扇竹门便向两边退开,他走了进去,里面木床小几,摆设十分整齐。房间里没有多余的饰物,只有小几上搁了一把琴。   宁易自言道:“仲然兄是个风雅之人,尤其爱琴,果然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搁下这把琴。”投眼过去,那把琴桐木冰弦,玉轸徽池,是一把古琴。   宁易也是一个爱琴之人,少年士子,琴棋书画,本来就是擅长之事。他的一手琴律师从大家,扬州府无人能及,他也颇得意了一阵。但直到听到仲然抚琴,他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。他的嘴角扬起一丝不知道是怅然还是恣意的笑,略一低头,便看到了琴身的凹凸处。   宁易略略惊讶,俯身去看,才看到一行小字——千载弦歌,芳华如梦。   “是琴铭啊。”宁易明白过来,倒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。   “宁兄。”来人谦抑温文,青衫磊落。   宁易高兴的迎上去,“仲然兄,你回来了。”待看清他的样子,又皱起了眉,仲然却不以为然,他一身青衫带尘,袖口、衣角、衣领处似乎都有泥土和枯草的痕迹,左袖破口,撕了一大道口子,双手有一道道红色的血痕。   “我去采花了。”仲然微笑说。   宁易看到他抱着一束嫣然盛放、硕大如碗的花朵,皱眉道:“这是什么花?我怎么从没看过,你居然为了采几朵花弄成这个样子。”   “蓬莱花。”仲然好脾气的说。   “我没有听说过。”宁易道。   “此话稀少。”仲然微笑,“我也是在白头崖才找到的。”   “什么?”宁易大惊失色,“你居然去了白头崖。”   “去了。”仲然很平静的说。   “你不会是在崖壁上摘的吧?”宁易再问。   “是啊。”仲然答。   “你……”宁易惊的有些结结巴巴,“白头崖那种地方,你居然一个人去了,还爬了崖壁!”   “没办法!”仲然摊摊手,“这花难找。”他又看了一眼宁易:“你怎么迟来了?”   “我这是有事……”宁易不敢看仲然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,貌似无意的转开视线,“救了一个姑娘,耽误了点时间。”   “姑娘?”仲然挑眉,“长得很漂亮吧?”   “哪有?”宁易道,但是他的眼前晃过那个穿着大红衣裳,艳烈高傲的身影,借来来的话,就说不出来了。   “有花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”仲然微微一笑。   “你这人——”宁易脸涨红。   “要是反驳不了又不知道怎么接话的话!”仲然虚虚一指,“出门左转,有山有水,你先一个人镇定一下。”   宁易昂头挺胸,出门左转,然后消失不见。   仲然笑笑,待宁易出门,他脸上挂着的,那种仿佛如沐春风的笑容,慢慢的散去了,最后又复归寂然。   他抱着那束花,放在琴边。   蓬莱花自有芬芳,不必焚香。   他弹琴,一曲渔歌三弄,明明是很欢快的曲子,明明弹来扣人心弦,却萧疏清寂,不该是这首曲子该有的。   方弹了一刻,仲然已经按住了琴弦。   这样意境的曲子,他弹不出。   当年弹渔歌三弄的心情,早已消散在空中。   或许,在那个女子死了以后,他便再也不知道世上什么是欢乐。   他的目光落在蓬莱花上。   蓬莱花灼灼华华,风姿烈烈。   可是,那个如同蓬莱花一般明媚鲜亮的女孩子呢?   仲然笑,眼底却是一片沉寂,如同沉渊。   ——“巽芳,两百年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其实不想这么快放老板的,但是大家都要求……还有这章稍微有点短小,别打我   ☆、坟头新草   长琴向那幢竹屋走去。  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。   这一世的寿命很长。   五十岁了,这个叫做仲然的人还是没有死去。   长琴看着镜中自己两鬓苍白的容颜,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来。   如果巽芳还在的话,她会怎么样呢?   今年,巽芳应该已经两百九十三岁了。   巽芳应该快要步入中年了,但是如果保养的好,看起来,应该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。   想到此处,长琴摇头笑笑,巽芳已经不在了。   如果她还在,他们会是怎么样的呢?   是红袖添香,拨琴起舞,还是泛舟湖上,共赏山河。不,不,不,他不应该想这些,巽芳已经不在了,他最美好的日子,应该在过往的梦中。   “咳——”喉中一缕腥甜,长琴袖子拭去嘴边的残红。看到那抹刺眼的红,他笑了笑——老天,你看见我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,你很开心吧?你在想,我这样的怪物为什么还要活着,为什么不死去呢?但是我告诉你,我要活着,哪怕挚爱死去,哪怕每一日生不如死,我还是要活着。   我所爱的人会回来,总有一天,我所有的亲人、朋友都会回来——他的眼睛里,忽然迸出一丝残酷的光。   他向竹屋走去,身躯略有佝偻。   巽芳,你今年两百九十三岁了。   我不记得我今年几岁,但是我清楚的记得你的年龄。   巽芳,如果你的魂魄还停留在世间,那么看着我吧!   看着我,如何反抗这苍天!   竹屋很干净。   长琴推开门,坐在了一张木椅上。   几十年前,把竹屋留给了宁易和他的新婚妻子。   然后,他离开了,去寻找那个早就死去的人。   其实他知道,她早就死了,死在那场天灾之中,但是他还是存了一份侥幸的希望——如果她还活着呢。   “你已经死了。”长琴低声道,“巽芳,你早就死了,我知道,只是我不敢相信。”他抬头,看见窗下的白幡。   于是,他露出一个了然而麻木的笑。   宁易,你也死了吗?   ——凡人都会死的。   但是我,我会怎样呢?   拖着这副残存的身体,然后寻找下一个渡魂对象?   这副身体快不行了——虽然厌恶,但是长琴清楚的认识到,想要活下去,他就要继续渡魂。   “该去拜祭一下宁易,毕竟他是我的朋友。”长琴喃喃道,“然后,继续下一世的渡魂。”   他缓慢的走出房门,西边有一片枯老衰朽的草,如果没有猜错的话,宁易的坟茔就在那里。   夕阳晚照,于苍苍枯草,寂寂孤坟上,镀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。   坟茔是新的。   坟前插着白色的蜡烛,焚烧着纸钱。   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站在坟前。   她的背脊挺直,她的头发乌黑。   萧索的坟墓,红衣鲜艳的女子,形成一种奇妙的、凄艳的色彩。   宁易是孤儿,没有父母。和他相交的朋友里,也没有女性,而且这几年随着宁易和他妻子的隐居。宁易这个人,已经渐渐淡忘在朋友的记忆里。   隐隐的,长琴猜到了这个人是谁。但是,这个人不应该这么年轻。   “姑娘——”长琴皱眉问,“你是?”   红衣女子回头,看着眼前这个两鬓斑白,但是仍然儒雅温文的中年人,淡淡道:“我是他的妻子。”   长琴的眼睛的,一瞬间张到最大。   不为这个女子绝美的容颜。   不为岁月流逝,她却容颜依旧。   ——长琴的身子止不住的剧烈颤抖。   他似乎看见了他衰朽的心里,开出了花。   一瞬间,他似乎又看见了蓬莱烟月,似水流年。   她还活着,那么那个人,是不是,也还在呢?   是不是,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,一切还在他的手心?   他望着那个女子,心情剧烈震颤:“巽蒹——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老板要知道巽芳还没死了,话说这章应该没有错别字吧   ☆、今夕何夕   “我是白衣……”长琴低声道。   “白衣……姐夫……”巽蒹睁大眼睛,眼神惊异之极,她的声音和她尖尖的下巴一样锐利:“你不是死了吗?”   “渡魂。”长琴简短的解释,“所以我还活着——”   “渡魂……”巽蒹喃喃道,低着眼睛,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绪。   如果有人因为渡魂在长琴眼前露出鄙夷或者害怕的神情,那么,他的一生也就完了。但是,现在长琴却不想计较巽蒹的神情。心情的激烈震荡让他的胸口涨上腥甜,他压住那缕痛:“巽芳呢?”   “她活着。”巽蒹下意识的说。   这三个字,像春风化开了冬日,像阳光照亮了雪夜,像婴儿长出了新芽,那么美丽,那么好。   于是,长琴衰朽的容颜上,似乎长出了一朵花。   那笑容如同一个孤独的旅人,终于在旅途之中看见了他生命之中的蓬莱花——那梦中的花啊,终于到了眼前。   “你的笑……”巽蒹似乎有些怔怔的,“当年我回来了,我没有回去,阿易……他也是这么笑的……”   长琴听了她的话,有些发怔。   “你爱姐姐吧……”巽蒹喃喃,“就像阿易爱我一样。”   “是,阿易很爱你。”长琴忽然明白了阿易为什么要隐居,有一个容颜不老的妻子,是很容易引起他人揣测的。   “可是他再也不可能跟我这么笑了。”骄傲的女子落下眼泪。   长琴从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,他沉默不语。   “为什么——”巽蒹抬起头,容颜一寸寸狰狞,“为什么阿易死了,你却还活着?”   “巽蒹——”   “渡魂,用这种苟延残喘的方式活着吗?”巽蒹不无恶毒的说。   听到这种话的时候,长琴身子颤了一下,眼里迸出残忍的光。但是最后,他只是伸手,想压下巽蒹想心绪。他不能动手,因为这个人,是巽芳的妹妹,是知道巽芳消息的人。   “你走开——”巽蒹一下子挥开他的手,“你活着,二姐也活着,但是阿易死了,世界上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……”   长琴看着这个激动的女子,想动用灵力,却忍住了,眼里难得有了一丝怜悯:“巽蒹,你听我说,平静一些,阿易死了,你还有其他亲人。”   “其他亲人?”巽蒹反问:“我有吗?”   “你的父母,还有你的姐妹和弟弟……”长琴道,“他们也爱你。”   “我的父母早就死了。”巽蒹勾唇,似乎有些嘲讽的说,“就算他们活着,最疼的也不会的是我。就连巽葭,也有了自己的家庭……”   “对不起,姐夫……”巽蒹忽然低下声音,“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的。”   “没关系。”长琴温声道,“你是我妹妹……”   “但是……”巽蒹用一种有些恶毒的、有些尖锐的声音说:“我不会告诉你姐姐在哪里的,虽然我也不知道。”   “你去找吧,找的到,是你的幸运。找不到,是你的命。”   “我的一生,已经结束。”   “我没有那么大方,看着别人在我面前幸福。”   “告诉你她还活着,就是我最大容忍的限度了。”   说完这些话,巽蒹提及裙角,飞奔而去。   “巽蒹——”长琴大叫一声,想追上去,但是他没有力气了。他伏倒在地上,力气竭尽,一分分的失去生气。   “为什么?”长琴的面孔扭曲,“偏偏是这个时候,渡魂——”   四周阒无人声,一直黄鸟飞来,落在他的身侧,似乎在等待他的死去。   “老板娘,一碗阳春面——”一个大汉喊。   “好嘞——”老板娘端上一碗阳春面。   “我要卤牛肉,烧刀子——”另一个大汉喊。   “好嘞——”老板娘把他要的东西端给他。   “哈哈——”有人笑,“老板娘好大方,今天免费啊——”   “是啊——”老板娘略一略额前的鬓发,“最后一天了,我这店就转手了,便宜你们了——”   “老板娘,你要去找你的那个夫君啦——”   “对啊!”老板娘灿然一笑,“我夫君叫长琴,会弹琴,人很文秀,你们要是见到了,就告诉他,巽芳在找他。”   “知道了嘿!”大汉们笑着,吃碗里的东西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怎么感觉写着写着越来越没感觉了……巽芳不老,这种节奏真的对吗   ☆、姐妹相逢   巽蒹的脑袋昏昏沉沉,身子依凭在栏杆上,往下看是大街,有个酒气熏熏的人凑上来:“姑娘,你可真漂亮。”   巽蒹斜瞟了一眼,是一个五官油润的白面男人,她心里厌恶,手一挥:“你给我滚开。”那个人就真的骨碌碌滚下了楼梯。   街上顿时就炸了锅。   “啊——”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喊,“杀人了——”   “迎春楼的姑娘杀恩客了。”   “就是那个说卖艺不卖身的姑娘——”   巽蒹眯着眼睛,看见街上乱囔囔的堵成了一团,她冷笑一声,酒倒醒了一半,身子一翻,落在了街上。   “快——”百姓指着她,“就是她。”   “她怎么会飞下来?”   “是不是妖怪?”   千奇百怪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,巽蒹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,眉眼妖鬼般的艳丽:“要送我去见官吗?”   她这么一说,百姓们倒是后退了一步,因为她眉宇间的戾气。   却有个人拉住了她的手,往一个方向跑。   “是你——”巽蒹看清了那个人。   “真是倒了血霉了——”巽蒹低声嘟囔,“一年前,在安溪小竹林碰到你夫君,接着就碰到你——”   “你说什么——”巽芳回头,攥住她的肩膀:“我夫君——”   “是啊。”巽蒹有些恶意的笑,“我碰到你夫君了。”   “怎么会——”巽芳失色,忘记询问巽蒹的经历,只连声道:“他在哪里?”   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?”巽蒹歪着头,说。   巽芳攥紧了手心,这个时候,她才清楚的感觉到,她的妹妹,其实是一个很可恶的人。   “本来告诉你也是无所谓的。”巽蒹笑意盈盈,但是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,“但是我已经没有夫君了,我不喜欢看着别人有夫君,这样我多难受。”   失去所爱的女子,不会去怜悯别的可怜人,而是希望她们更加可怜,这样自己才会快意。   巽芳的心里翻滚着震惊和愤怒,巽蒹,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她一直都是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啊。   “我就是这样的人——”巽蒹一根根掰下她肩头的手指,“所以,一直受到宠爱的二姐,你看清了吗,我,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”   巽芳看着她,扬起了手。   巽蒹则挑眉,等着落在脸上的那个巴掌。   但是她没有等到,巽芳的手,只是非常温柔的落在她的脸颊上,静静抚摸。   “不——”巽芳凝视着她,“你只是太痛苦了,没有看清自己的本心。”   “你把我想的太好了。”巽蒹变色,“从小时候开始,从父王母后喜欢你但冷落我开始,我就讨厌你嫉妒你。”   “不——”巽芳摇头,“你不是这样的。”   “我是怎么样的人,不需要你去置评。”巽蒹冷哼。   “如果你希望我不幸——”巽芳说,“那么,你就不会告诉我他在安溪小竹林。”   巽蒹的睫毛,忽然抽搐了一下。   “巽蒹,你就是这样。”巽芳一声叹息,“即使你对人是善意,但是你也不忘让人感觉恶意。”   巽蒹抬头,一下子拍掉了她的手。   “像个刺猬——”巽芳低低的笑。   “不用你管。”巽蒹转头就要走。   “我不管,还有谁要管呢?”巽芳低声道,忽然又攥住了她的手。   巽蒹大怒,就要动用法力,但巽芳捻了个决,就压住了她。   巽芳摸摸她的头:“你喝酒喝多了,法力也不管用。”   “你——”巽蒹瞪视她。   “巽蒹。”巽芳温柔的说,“我们去小竹林吧。”   巽蒹怒道:“要去你自己去。”   “我当然要去。”巽芳说,“但是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。”   “我讨厌你。”巽蒹直言不讳。   “我知道。”巽芳说,“但是在你成熟一点之前,我不能放你走。”   于是,两个人,就这样踏上了旅途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怎么最近写文,都有一种无力感   ☆、黄鸟唧唧   窗边有黄鸟在叫。   唧唧唧唧……   巽芳从床上坐起来,打开窗,呼啦啦,黄鸟优雅的飞了进来。   巽芳正坐,正视黄鸟:“我和你是有仇是吧。”   黄鸟眼睛圆溜溜,优雅的看着她。   巽芳不解气,伸出一只纤纤素指戳着黄鸟的脑袋:“白天叫,晚上也叫,我的睡眠质量都被你弄低了。”   黄鸟:“唧唧……”我晚上已经不叫了。   “我告诉你,我从不准备鸟食的。”巽芳鼓起了腮帮子,“跟着我也没饭吃。”   黄鸟:“唧唧……”   “我说我不喜欢鸟类。”巽芳继续戳,把黄鸟的脑袋戳的热乎乎,“再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呢,万一我饿了说不定我就把你烧烤了。”   黄鸟:“唧唧……”   巽芳烦躁的丢出枕头。   黄鸟展开翅膀,优雅避过。   门口,巽蒹走进来怒声道:“快解开我的禁制,我说你一直让我跟着干什么呢,我又不会煮饭。”   巽芳听了,默默的按太阳穴。   黄鸟:“唧唧……”   巽蒹看见黄鸟,美目一转,笑道:“恶人自有恶人磨,你折磨我,自有黄鸟折磨你。”   巽芳继续按住太阳穴,无语。   “它还没走啊……”巽蒹对着黄鸟一笑,“这黄鸟儿真是忠心,一心一意黏着姐姐。”   说着黄鸟又是对着巽芳“唧唧”,小圆眼睛却很难和忠心搭的上边。   “也不知道哪辈子造的孽。”巽芳叹了口气,“我不喜欢鸟,喂鸟要喂虫子,可是我又不会抓虫子。”   巽蒹转了转眼睛:“说不定,为了姐姐,它不吃虫子了。”   巽芳道:“不吃虫子,难道它还会喝粥?”   说着,黄鸟啄起了桌上的粥。   巽芳“啊”的一跃而起:“我的早饭——”   巽蒹怜悯的看了巽芳一眼:“看来它是黏上你了。”   “可是我不喜欢鸟啊。”巽芳捂住脑袋,“要是它是只兔子,我保证不嫌弃它。”   黄鸟:“唧唧……”我也不想的。   “我都差点把它煮了它都不走——”巽芳快崩溃了。   昨天,巽芳为了摆脱黄鸟的阴影。找了木柴、火炉、锅子、绳子一系列道具,表明要把黄鸟下锅的决心。   她把黄鸟吊在热滚滚的汤上:“你走不走,你还不走我就煮了你。”   黄鸟睁着小圆眼,流泪:“唧唧……”   “你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。”巽芳有点软化,解开了绳子:“快滚快滚,从小到大我最怕鸟了。”   黄鸟又一声唧唧,消失在树林深处。   巽芳以为黄鸟终于走了。哪晓得第二天,黄鸟又来撞窗户了。   “算了——”巽芳似乎想通了,悲鸣一声:“孽缘。”   被称作孽缘的小鸟继续上路,和巽芳保持十步以内的距离。防止被巽芳甩了,也防止再次被抓了煮了。   “二姐啊……”巽蒹不解的看一眼青春蓬勃满脸傻笑的巽芳,“你在笑些什么啊,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。”   “世上有不好笑的事情,也有好笑的事情。”巽芳一蹦一跳的走,一点也不像一个快满三百岁的人,“能笑就笑呗!”   “那你现在在笑什么事情?”   “在笑以后找到你姐夫,要好好折磨他。”   “唔。”巽蒹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,“你确认真的找的到他吗?”   “找不到也要找。”巽芳不在乎的说。   “可是你不痛苦吗?”巽蒹忽然很严肃的看着她,“那么短暂的相守,换来的却是那么长久的别离。”   “巽蒹,你不后悔吗?”巽芳反问,眼里有晶莹的光,“与阿易相守,不后悔吗?”   “不后悔。”巽蒹想了一会儿,说,“虽然买醉的时候,的确挺难受的,但是后来想想,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。”   “我也不后悔。”巽芳蹦蹦跳跳的走:“那也是我,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。”   巽蒹停了一下,和黄鸟对视一眼。   “其实我已经不讨厌二姐了,之前是我自己太郁闷,所以没控制好心情。”巽蒹看着黄鸟,忽然低声说:“我有一个揣测。”   黄鸟看着她。   “你是不是就是……”巽蒹皱起眉头。   黄鸟眼睛闪亮。   “其实大家都知道,四个姐妹里,巽芳是脑子最不好的那一个。”巽蒹说。   黄鸟点头。   巽蒹又指指自己:“其实大家都知道,我是脑子最好的那一个。”   黄鸟:“……”   “万一我的揣测是真的。”巽蒹目光灼灼。   黄鸟:“唧唧……”   巽蒹看着黄鸟,似乎很认真的思索,但是最后,她笑笑一拍脑子,“万一是假的,我的智商就会受到质疑,还是不和巽芳说了,反正日子还长着呢。”   黄鸟:“……”我恨你! 作者有话要说:  其实巽小蒹有时候还是挺善良的,唉……可怜的小黄鸟……最近终于又有些动力写文了。   ☆、我的直觉   月亮很大很圆。   巽芳抬头望天,觉得月亮圆圆大大,像个月饼,就是没有香气。她抬头望天,嘟起嘴:“你要给我做个月饼,比月亮还大还圆。”   “别指望我能给你做月饼。”巽蒹从花丛后走出来,“凭我的技术,月饼别指望,不把你拍成大饼就不错了。”   “呵呵……”巽芳干笑一声,“你的脾气真是一如既往的……直……”   “谢谢夸奖。”巽蒹找了石凳坐下,和巽芳保持一段距离。   “你那只黄鸟……”巽蒹挑了挑眉。   “它晚上都要休息两个时辰。”巽芳说,“我难得有两个时辰不用看见它。”   “你不觉得那只黄鸟很坚韧吗?”巽蒹笑道。   “挺坚韧的,跟了我三个月了。”巽芳说,“我要煮了它它都不逃。”   “你不觉得这只鸟像……”巽蒹转了转眼睛,有些邪气。   “巽蒹——”巽芳忽然说,转开话题,“你有没有觉得宁易跟着你?”   “他跟着我?”巽蒹问,“哈”的一声笑,眼睛里却是清寂,“他以前就是偷偷跟着我,不敢让我知道。”   “为什么不让你知道?”巽芳疑惑的看她一眼。   “怕我赶他走呗!”巽蒹眨巴了下眼睛,“我这么坏脾气的人,最讨厌有人跟着我了,偏我那个时候遇上海难,逃出来后整天发烧,他不放心我,只有在后面跟着。”   巽芳道:“你都这样了,还不让他跟着。”   “那是。”巽蒹骄傲的翘唇,“我多骄傲啊!”   巽芳白她一眼:“就算倒在大街上也不让人知道。”   巽蒹摸摸鼻子,嘿嘿一笑:“后来我又想,要是我以前不那么任性就好了,如果当初让他跟着,他也不会生病了。”   “你刚生完并他又生病。”巽芳看着她说,“真是一个奇怪的循环。”   “对啊,是循环。”巽蒹笑,“以前他喜欢我,我不要他。现在我喜欢他,他不要我。”   巽芳看着皎皎明月:“他并没有不要你啊!”   “是,他并没有不要我。”巽蒹也看着月亮:“他只是死了。”   “巽蒹……”巽芳的声音悠远而沉静,“已经发生了我们不可以阻止,我们也无法抹去过往的记忆,但是我们可以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。”   “是啊,开心一点总是好的。”巽蒹忽然对巽芳一笑,“我终于知道你怎么熬过这么多年了。”   “人要开心……”巽蒹对着明月,转了一个圈,姿态翩跹娉婷,“二姐,我知道,他不在我身边。”   巽芳看着她:“你怎么知道。”   巽蒹笑道:“直觉——”又想了一想,“但是我大概知道,他是在地下等我的。”   “傻话!”巽芳说。   “虽然我知道他不在我身边。”巽蒹神秘的一笑,“但是我知道,他在奈何桥上等我。”她的神情,既哀伤而快乐,翩翩的绽开一朵笑花。   巽芳看着她的笑容,说不出话来。   巽蒹的笑容如此自信:“他说在奈何桥头等我,就不会违约,他一向是个守约的人。”   一瞬目的时间,她的眼里似乎有泪花:“但是我也答应了他,要好好活下去。但是我的生命有好久好久,二姐,你说,如果我好好活下去,阿易等在奈何桥头,会不会很累?”   “虽然会很累。”巽芳望着她,笑容温柔而慈悯,“但是当他等到你的时候,再累也不会怕的。”   “我想也是。”巽蒹擦擦泪花,“有我这么个大美人找他,他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   “所以,开心一点吧。”巽芳把巽蒹揽在怀里。   巽蒹在巽芳怀里咯咯的笑:“二姐,我发现那只黄鸟很可疑……”   巽芳挑眉:“可疑?”   “二姐,你就没有奇怪吗?为什么那只黄鸟一直跟着你?”   巽芳笑:“难道是因为它是我夫君?”   巽蒹睁大眼睛:“你……”   “本来我只是感觉——”巽芳也开始目瞪口呆:“别告诉我是真的。”   巽蒹拍案而起:“你使诈——”   巽芳哈哈大笑,眼中有泪:“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,但是现在越来越觉得就算是不可思议,我也愿意相信它是真的。”   “二姐——”巽蒹忽然觉得,巽芳其实很可怜。   “你一直比我聪明。”巽芳擦一把眼泪,“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比我聪明,所以你很敏锐,觉得那只黄鸟是他。”   巽蒹道:“但是你也知道了。”   巽芳笑:“我不聪明,我只是凭直觉啊……”   巽蒹:“……”   “怪不得我一直觉得黄鸟那么黏我,而且它来了以后我觉得夫君似乎就在我身边。”巽芳一下子站起来。   “你要去哪里?”巽蒹问,“找那只黄鸟吗?”   “嗯!”巽芳点点头,“趁它还是一只黄鸟,赶紧虐待它。”   “虐待——”巽蒹目瞪口呆。   “对,我要掐他脸,给他洗澡,戳他太阳穴,给他穿蓬蓬裙女装……”巽芳掰起手指头数:“唔,还有什么呢,一时想不起来。”   巽蒹直着眼睛:“你真的是他妻子吗?”   “真的,比真金还真。”巽芳一脸正直,又对巽蒹眨眨眼:“你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身份了,不然他以后不会放过我。”   巽蒹:“……”居然比我还狠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就快相认了……其实很多时候,巽芳有些邪恶   ☆、回忆之章   渡魂有很多种,好一点可以渡到人身上,差一点,就只能渡到牲畜身上。   渡到牲畜身上,不能说话,感觉自然是不好的。   长琴就曾经渡魂到一直黄鸟身上。   这只黄鸟特别的受折磨,渡魂之后每天凄风苦雨,扑腾着翅膀吃不饱穿不暖。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主人,还被主人嫌弃。   长琴不止一次渡魂到牲畜身上,但不得不说,这一次是最被嫌弃的。   他跟着主人,主人嫌弃他乱叫,于是他只能白天闭嘴。主人想扔掉他,于是他只有争取一天两个时辰睡觉,其余时间跟着主人。主人嫌弃他耗伙食,于是他只能在主人睡觉的时候出去觅食。   除去这些,他还被各种掐脸敲打□□穿女裙走钢丝,各种酷刑都受了一遍。最考验人的一次差点被煮了。   好吧,这些他都忍了。   反正他是仙人,煮煮也死不了。   虽然的确很受折磨。   但是很多年后,当长琴抱着他曾经的主人,在夜空下赏月的时候。   长琴很不愿意承认的承认,即使是那一段日子,也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。   虽然那个时候他是黄鸟,她是人,但是,毕竟他们已经相逢。   当好不容易从黄鸟身体里摆脱出来的时候,是中秋的第二天。   本来他只想做一只月饼的,但是巽蒹还在,不给她吃不好意思。于是他做了两个很大的月饼,一个丢给了巽蒹,然后拿了另外一个,准备一人一半去找巽芳。   他在灯火阑珊处找到巽芳,街上行人很多,而巽芳一个人看花灯,仰着头,看不清表情,寂寞而美丽。   他站在一头,她站在另一头。   他凝望着她,似乎看着一个梦境。   最后,他还是走到她身边,说:“我回来了。”   巽芳回头,似乎是明白了什么,眼睛张到最大:“你回来了。”   他道:“我说过的,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。”   巽芳笑:“我知道,我一直在等你,我似乎等了你千年,但是看到你,我又以为,我只等了你一瞬。”   他心中芜杂,却温文而笑:“我答应过你,中秋节的时候,会做一个比月亮还大还圆的月饼。”   “是……我等了好多好多年……”巽芳忽然哭了,但是眼睛是笑着的,她大叫一声:“中秋节快乐,中秋节大家吃月饼啊!”   街上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她,诧异、惊奇、嬉笑、怜悯、惊艳……怎样的目光都有。   依稀有人说:“神经病,昨天才是中秋节。”   “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,怎么脑子不清楚呢——”   “唉!”   他和她站在人群的中心。   他看着那个又哭又笑的姑娘,他笑了。   他牵起那个被称为神经病的姑娘的手,说:“中秋节快乐。”   于是,大家看着他的眼神,也跟看着神经病一样。   两个神经病开心的牵着手,过中秋节去了。   灯火阑珊处,巽蒹看着他们的背影。   “哎呀,居然这么快就相认了。”巽蒹嚼着嘴里的牛皮糖。   “姑娘,要月饼吗?”有小贩在叫卖,“中秋已经过了,这月饼可便宜了。”   “不用了。”巽蒹扬了扬手里的月饼:“我已经有了。”   她咬了一口月饼,又甜又软,真好吃。   但是她的眼里盈满了泪花。   “我以前不喜欢这个姐姐的。”她一边咬着月饼一边说,“但是这几个月下来,我觉得,也许她能成为我的好姐姐,我能成为她的好妹妹。”   一阵凉风吹过,她擦擦眼睛,脸上又是轻蔑的笑容,瞥了一眼月亮:“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团圆了,唉,我也该走了。”   她将咬了几口的月饼放在怀里,走了。   月光下她的身影纤细美丽。   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:“可是阿易,你在哪里等着我呢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老板和老板娘相逢了,撒花!   ☆、终有一老   转眼又是数百年光阴。   百年光阴,然而神仙眷侣如昔。   巽芳站在院子里,看着槐花落下。   一枚白色槐花落在她的鬓发之上。   鬓发鸦青,槐花雪白。   巽芳抚摸着自己的鬓角,笑。   她已经六百十一岁了。   她已经步入中年,虽然凭借长琴练铸的丹药停驻美貌,但这样的美貌,又可以维持几年呢?   落英飞舞,美丽的仿佛梦境。纯洁的、皎丽的槐花纷纷落下吧。巽芳看着这些槐花,问:“花会落去,人也会老去,世上有谁,可以永远美貌如昔呢?”   “不——”她摇头,似乎是自言自语,“该老去的终究会老去,该逝去的终究会逝去,并不只是槐花,世上的生灵,皆是如此。”   但即使是槐花,也会在枝头开的灿烂辉煌,然后零落成春泥。   那么她呢,她比花朵还要鲜艳美丽,她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孤清的小院?   在她还没有完全老去的时候,就要承受老人一样的宿命吗?   她难道不该在滚滚红尘中,看尽世间美景,欢声笑语,度过剩下的日子吗?   在这么想的时候,另一个声音就会回答她。然后两个声音相互驳斥,连成矛盾的、痛苦的内心。   ——不,我不能。   ——为什么不能呢?难道你要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,一个人老去吗?你是如此的风华绝代,这样被隐藏,你甘心吗?   ——不,我要等他。   ——等他?你已经等了他二十三年了,你确定他会回来吗?   ——他会回来的,他一定会回来的。   ——他回来,然后看到一天天老去的你,他依旧风雅绝代,你却已经垂垂老矣。你可知道?   ——我知道。   ——你知道,那么你为什么不离开他?青丝白发,多讽刺啊,你很清楚,你终究会迎来这么一天。   ——不,不要说了。   ——我偏要说,你知道,会有这么一天的。   ——不会,不会啊!   ——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,你会怎么样?   ——不——   ——你说,若真有那么一天,你会怎么样?   当那个残酷却清晰的声音冲出胸臆,巽芳痛苦的捂住头,眼前皎丽槐花零落成泥,她看见了这花朵,似乎是看到了她的宿命。   这个时候,一只手托住了她。   “巽芳——”有个人焦急的抱住她,往内室冲去。   一刹那,巽芳已经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谁。   回来了,二十三年,他终于渡魂归来了。   “夫君——”她握住了那个人的手腕。   长琴停住脚,他白衣广袖,但是脸上却再也看不见一贯的从容镇静,“你怎么了,我替你把脉。”   “不!”巽芳的声音虚弱却沉静,“夫君,你看这槐花,这落下的槐花,美丽吗?”   长琴抬头,白色的槐花落入他的广袖,如幻如梦,他答:“很美。”   “但是夫君可知,槐花很美,但落下枝头,就是枯萎了。”她看着长琴,正色说。   长琴皱起眉头,看着巽芳:“巽芳,你想说什么?”   巽芳笑笑,虚弱的说:“蓬莱人寿命多于常人,但终究有尽头。蓬莱人可以延缓衰老,但却不能青春永驻。”   但是苍天于她,似乎真的是厚待了。   长琴定定的看着她,道:“我知。”   “夫君可知,巽芳有一天,会如这槐花一样凋零老去。”巽芳有些凄凉的说,“但是,夫君你仍然会像现在这样,风华绝世。”   长琴似乎顿了一下,道:“我知。”   “那么夫君啊,你可知……”巽芳笑笑,似乎是嘲讽,“你的巽芳,是一个无用的人。她身体羸弱,为了让她有更久的生命,你必须熟知各种药草,细心调理她的身体。她虽然勤炼法术,但是她的修为,却不能比二十岁的时候高超多少,她甚至无法在你渡魂的时候陪伴你。她天性不敏,无法看透人世的权谋诡变,只能成为你的拖累……”   长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:“不是这样的,巽芳。”   “夫君——”巽芳阻止了他的动作,“你听我说完。”   “即使是这样,即使我不敏、心软、羸弱、无用……但是……”她的眼睛忽然迸出了某种亮光,“即使是这样的巽芳,也会一直陪在夫君身边,不让夫君再次孤独,哪怕……”她的眼角有泪光闪过,“哪怕你我,最终会是白发朱颜。”   长琴叹了一口气,这个时候,他已经无法说出任何话语。他知道,白发朱颜,这是宿命。在他朱颜绝世的时候,巽芳会是白发丛生。   但是巽芳啊,即使知道是这样的宿命,你依旧不悔吗?   不,巽芳,这不是我们的宿命。   我不信,这不该是我们的宿命。   他抱住巽芳,将她鬓角的一丛雪白悄悄抿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啊,今天终于改好一章了,求评论   ☆、昔时旧影   巽芳在梳发。   乌木的发梳上,赫然夹着一缕灰白的头发。   巽芳看了一眼,愣了愣,才笑道:“最近的头发,掉的真是快。”   她已经有些不忍心去看镜子里的容貌,因为镜子里,不仅仅是灰白的头发,还有鱼尾纹渐生的容颜。   毕竟,她已经七百多岁了。   “巽芳……”长琴执起梳子,替她梳发,“我会研出新药,让你恢复昔时容貌。”   “不需要的。”巽芳说,居然有种超脱的感觉,“即使会老去,但是能够陪伴在夫君身边,我已经很开心了。”   “巽芳。”长琴握起她的手,他的神色温柔缱绻,只凝视着她一个人,这样的眼神,并没有因时光的流逝,或者说容颜的衰朽而改变。   “我知道。”巽芳淡淡的笑,“夫君已经用尽全力了,而且,夫君也不会因为巽芳容貌的改变而变化对我的感情。”   长琴温柔的注视着她:“我的巽芳,永远是最美丽的。”   巽芳也对着他温柔的笑,说是不在乎,但是心底,到底是有吹不散的萧瑟和凄凉。   她的眼神,长琴看的见,但是他必须装作看不见。   巽芳不知道,其实他看见了她的失态。   她曾经在他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,独坐到破晓。   她曾经在上元佳节踽踽独行,在热闹的人群里,像是与世隔绝一样。   她曾看着池水里倒映出的老妪身影声嘶力竭,失控的大喊。   这些,他都看见了。   他想站出来,但是他不能够让她在他面前失去尊严。   他看着她,看着她在人后的失态、疯狂、寂寞与孤独。看着她在他面前的欢乐、优雅、包容与体谅。   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持着她年复一年的在等着她呢?   是什么呢?   长琴扪心自问,如果是自己,敢不敢在容貌衰朽的时候还不在乎的时候依然陪伴着巽芳?   长琴居然发现,自己也许看不懂巽芳。   巽芳是柔弱的,她不够聪明,法力也不高强,更容易被人骗。但是另一个方面,她也是坚强的,她敢于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他,哪怕容颜老去,满目衰草。   长琴问自己,如果老去的是自己,他还敢不敢留在巽芳身边呢?   他不知道答案,但是他也不会让自己老去。   他仿佛想起了当年巽芳对他说过的话:“我愿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。”   直到今日,也许,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重量。   与我一起死,那么我活着呢,你陪不陪我一起活?   巽芳,我知道,你会陪着我一起活着。   生则同衾,死则同穴。   我晓得的。   但我不会让你死。   我会找到残余的魂魄,然后成为完整的灵魂。   到那一天,我会研制出丹药,让巽芳重返青春。   这个时候,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涌上他的心头——如果有一日,他得以残魂汇聚,但是巽芳死去呢?   “喀——”他握紧了手腕。   巽芳忽然“啊”了一声,埋怨说:“夫君,你弄疼我了。”   长琴这才如梦初醒,轻轻的抚摸手下的头发:“巽芳,真不好意思,我失手了。”   “知道失手了还不赶紧补偿。”巽芳白他一眼,“桂花味的酒酿圆子,我要热腾腾的。”   长琴笑笑:“遵命。”施施然的去了厨房。   巽芳看着他的背影,也忍不住笑。   但是她一转眼,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。   窗外的梨树下,那个人衣衫萧索,眉目温和,望着她。眼神里,没有悲,没有怨,平静如春江,还是旧时模样,不像她,已经渐渐老了。   “温靳表哥——”巽芳乍惊乍喜。   那个人对着她微笑,十分温和,但是容颜深处,似乎是一分萧索。   巽芳待再要看,长琴已经在身后道:“巽芳,酒酿圆子好了,快趁热吃。”   “夫君——”巽芳扯了扯他的袖子,“你看窗外。”   “窗外有什么?”长琴皱眉。   巽芳觉得有些不对,再凝目去看,窗外唯有一棵梨树萧索,又哪里来的温靳呢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章昨天就想发的,但是晋江系统不给啊   ☆、消散风中   “夫君,你难道没有看见温靳表哥?”巽芳问。   长琴垂下头,他的眼睛覆盖在一片阴影下,看不清表情。   巽芳没有注意到他,喃喃道:“我明明看见的啊……那种感觉,不会错的。”   这时候,长琴抬起头,似笑非笑的看着巽芳:“温靳……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温靳表哥……”   糟糕!   巽芳心里警钟大响——boss的醋坛子打翻啦!醋坛子打翻了会怎么样,扇我一巴掌……唔,这个不会。或者说把我做成手办……唔,这个有可能。   想通这个关节点,巽芳立刻堆满假笑:“喜欢温靳,怎么可能?如果我喜欢他,当初早嫁给他了。你看,你比温靳温柔比温靳帅还比温靳会做饭,我不选你选谁啊,想当初选了夫君你我真是英明啊!”   长琴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:“历经千年,巽芳还是如此应变迅速。”   巽芳狗腿的点头:“当然了,跟着boss你我怎么能不变得聪明!”   “boss?”长琴道,“巽芳的新名词可真多。”   巽芳继续狗腿:“为了跟上你的步伐,我不得不步步创新。”   “不过……”长琴似乎想起了什么,皱着眉头说:“但是boss是什么意思,我怎么没有听过。”   “这是一个西方国家的用语,我当初找夫君的时候经过那个国家,就学会了。”巽芳正色说,“boss就是夫君的意思,所以我才这么喊你。”   长琴点点头:“既是如此,喊我boss也是可以的,但是我怎么感觉……”   “那是你的错觉。”巽芳立刻说。   “是吗?”长琴还是有些疑惑。   “快点,boss,我又饿了。”巽芳推他出门,“我要吃牛肉三吃,你可以把牛肉做成猪肉羊肉鸡肉的味道,但是就不许做出牛肉的味道。”   “这么快就饿了……”长琴低声说。   “你说什么?”巽芳叉起腰问。   “没什么……”长琴说,“家里的食材用完了,我去市集上买点。”   “等一下——”巽芳说,“我正好闷了,和你一起上街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长琴看了她一眼,道:“你最近身子困乏,还是在家好好休息的好。”   “休息个毛线……”巽芳当机立断打断他的话,“再休息下去身子都长毛了,快出去逛逛,顺便补充一下雪花糖和龙须糖资源。”   长琴又道:“可是这路上泥泞,你最近四肢疲乏,万一滑倒……“   “没事儿……”巽芳不在乎的说,“不是还有你嘛!boss是干什么的,到时候就靠你背我了……”   长琴:“……”   作为最后妥协的结果,长琴认为,她这个身体状况还是不要出门的比较好,等过几天身子好些了,路上的泥干了她就可以出门。至于厨房里虽然牛肉吃完了,但是还有猪肉,长琴可以把猪肉做出牛肉鸡肉鱼肉的味道,来弥补巽芳吃不到牛肉的损失。   巽芳觉得很委屈,但是看在长琴一片诚心,最后也不情愿的妥协了。长琴于是刚放下酒酿圆子,就又去了厨房研究猪肉三吃。   等长琴一走,巽芳又继续开始发呆——她怎么会看到温靳的呢!可是她对温靳也没啥别的意思,要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这也不对。跟长琴混的这么开心她早就快把温靳的脸都给忘了。   巽芳正想的一团乱麻头大如斗的时候,长琴靠在厨房门口,他并没有去做猪肉三吃。此时,他的脸上凝着一种严肃而悲伤的表情,望着院子里的梨树。   “温靳……”从他的唇里,溢出了两个字。   长琴眼若深潭,似乎涌着复杂的波光。   “你……终于去了吗?”   声音消散,满院凉风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为了推动剧情发展,温靳表哥再次登场   ☆、青玉坛主   长琴不见了。   厨房里留下一张纸条——巽芳想吃牛肉,我还是去市集采办的好,不能做其他的菜来委屈巽芳。   看完这张纸条,巽芳磨牙——还能说的更过分一点吗?不想带她上街就是不想带她上街,整这么多实的虚的干什么。   但是只要她仔细想一想,就能够想到这里面的不对劲。   但是她还来不及想到。   因为巽蒹来了。   巽芳掀开壶盖,一线鹅黄茶汤。   袅袅茶雾里,她奉了一盏茶水与对面人。   “姐姐,你的茶艺不错。”巽蒹道。   “谢谢,巽蒹,你十分优雅。”巽芳赞叹的说,对面的巽蒹,比她老的多,已经容华老去,满头银丝,但是她是优雅的。   “姐姐,很多年了,我不曾见过你。”巽蒹不胜唏嘘。   “我也很多年没有见到你了。”巽芳微笑,“我的巽蒹妹妹,已经成为一个非常优雅的人。”   “我的姐姐,还是那么的单蠢。”巽蒹抿了一口茶,“啊……跟那时候一模一样,真是怀念啊。”她的眼睛骨碌碌的转,闪着灵慧的光,这个时候,她显得很年轻。   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讽刺我”巽芳挑眉看她。   巽蒹望了她一样,吹开一些茶末子,“我遇到过一个,叫做原天堑的人,他戴着面具,对了,我是在瀚海遇见他的。”   “原天堑……”巽芳的眼睛眯起,旧时的记忆被挑起,那实在是很多年前的事情,在她还是韩一一的时候,那个似仙似魔的人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中,问她:“你要重来吗?付出你应付出的代价,然后重来。”   “他告诉我,不能告诉别人这件事,否则会有报应。”巽蒹淡淡的说,“但是我觉得,你也是遇到过他的,跟你说也补打紧。”说着她的嘴角有讽刺的笑,“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呢,我从来不怕命运。”   那人曾告诉她,她离开故土,便会遇到此生的劫难。   是的,她遇到了,十余年鹣鲽情深,此志不欲。   接着便是百年死别,江湖凄风冷雨,红烛堆泪。   但是这样又怎么样呢,即使知道注定死别,她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。   “巽蒹……”巽芳笑起来,“是的,即使知道结局,也不后悔。”   巽蒹笑的高傲,“所以这是我们两个和巽芝巽葭不一样的地方,这种选择可以解释为此心不渝,也可以解释为二傻帽,明知道还往里钻。”   “我的妹妹还是这么骄傲啊。”巽芳摸一摸她的白发。   “啪——”巽蒹拍掉她的手,眉一挑,“挪开你的爪子,别乱摸,洗头麻烦着呢。”   巽芳讪讪一笑。   “巽芳,可知道青玉坛?”巽蒹问。   巽芳的笑一凝,半晌才道:“听过。”   “青玉坛金丹极盛,天下闻名,你应当听说过。”巽蒹淡淡道,“他的现任主人是厉初篁,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。”   “厉初篁?”巽芳听出,她的声音虽然淡漠,但是有一丝情绪波动。   “他曾经囚禁过我。”巽蒹说着,像是说一件陌生人的事情。   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?你有没有事?”巽芳非常担心。   “瞧你那出息!”巽蒹嘲讽,“这不是没事吗?哦,你问什么时候啊,就是刚跟你们分开那会儿,姑娘我运气不好,后来被我逃出来,给了那小子一顿排头好吃。”   “你啊……”巽芳舒了一口气,“全是三灾五难的……”   “你叫你的夫君小心些……”巽蒹道,“与你“通信的时候,听说他医术不错。”   “嗯。”巽芳点头,“是不错,怎么了?”   “厉初篁这个人,不择手段,最近他在搜寻医师和炼丹师……”巽蒹皱眉,“总之叫他离青玉坛和厉初篁远点,青玉坛听着名声不错,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。”   “青玉坛……”巽芳眼中幽光一闪而过,“我会小心的,不过你说的青玉坛,不是这个样子,会是怎么样子呢?”   巽蒹却不想多谈:“总之你听我的就没错了,我该走了。”   “这么快走?”巽芳道。   “你有陪你度过一生的人,而我不是。”巽蒹道,“既然这样,稍稍小聚便好了。”   巽芳看着她戴着斗篷,离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厉初篁登场……   ☆、丹芷长老   青玉坛有上下二层,若从高处看,则现太极之意,下层永为白昼,上层永为黑夜,意指分阴分阳,化生万物。此洞天福地异于人间的独特奇观,其景色犹如人间仙境。   “丹芷,你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啊!”厉初篁抬头,笑吟吟的望着那个蓝色袍子的男子,眼里里却是一片冷戾。   “坛主,衡山景色独占天下,于我来说,没有厌烦的一天。”被称为丹芷的男子亦微微一笑,唇角轻轻扬起,令人如沐春风。   “不知我可否有幸,能与丹芷一起看这衡山景色。”厉初篁笑着说。   “坛主雄心大略,自不是我这样的闲人可比的,我怎么敢和坛主并列。”丹芷语气谦卑,微微扬袖,风姿宛若仙人。   厉初篁看了他一样,“丹芷何须客气。”   丹芷微笑:“丹芷不敢。”   “不敢,你有什么不敢?”厉初篁顿了一顿,“青玉坛的坛主大可以是你,而不是我。”   “坛主恭维我了,谁不知道,青玉坛是由坛主发起光大的,丹芷区区丹士,安敢和坛主并列。”丹芷淡淡道。   “哈哈……”厉初篁道,“我说还是丹芷谦逊,要不是当初你救了我,怎么会有我今日呢?”   “只是一时兴起。”丹芷道,“谁能想到坛主会有今日的成就呢?”   “一时兴起?”厉初篁挑眉问:“兴起也需要原因。要知道,这世上,很少人会引起长老的兴趣。我倒是很想知道这兴起是因何而起的。”   “坛主真的想知道?”丹芷看着厉初篁。   厉初篁眼中闪过寒芒:“是。”   “坛主是有韧性的人。”丹芷微笑道:“从看到坛主的第一眼起,我就知道。明明是破败的身体,却还拖着不肯死去,哪怕流落在街头乞讨。”   “是啊……“厉初篁看了一眼丹芷,“没想到丹芷记得这么清,那么丹芷知不知道,我当初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?”   丹芷微笑道:“我却是不知。”   “丹芷真的不知道吗?”厉初篁看了他一眼,眼睛里满是狠厉。   “如果坛主想告诉我,我也是乐意的。”丹芷笑了笑,“毕竟,关于坛主的事情,就算是丹芷,也很有好奇心。”   厉初篁睁着威严的眼睛,看着丹芷。   “坛主——”丹芷的笑容,依然没有改变一分。   厉初篁威严的表情,却慢慢缓和过来了,他的嘴边,又泛起了笑容,“不过陈年旧事而已,不值一提。”   丹芷也笑,既然是陈年旧事,他也不会问。   厉初篁龙行虎步,离开了山顶。   丹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依旧是笑着的,却有些冷。   过了好一会儿,他也慢慢的走下山顶。   路上有青衣的青玉坛弟子,见到丹芷,向他问安:“长老,您没有和坛主一起观景吗?”   因为丹芷气度温和,很受青玉坛弟子亲近。   “没有。”丹芷温和的说。   “坛主怎么没有和长老多说会儿话呢?”青玉坛弟子很是不解,“长老很少回青玉坛,但是以前每次回来,坛主都会和长老促膝长谈。”   “或许是坛主没有心情吧。”丹芷淡淡的说。   “怎么看着坛主那么……”青玉坛弟子抖了一下,“平日坛主也是很随和的,今天怎么感觉……”   他欲言又止,但是丹芷知道他想说什么。   戾气很重吗?   连一个青玉坛的弟子都感觉到了。   “好好做好本职的工作。”丹芷拍了拍他的肩。   “是!”青玉坛弟子受宠若惊。   丹芷温然一笑,沿着山路往下走。   青玉坛弟子看着他的背影,只有他一个人的背影。   他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。   以前,丹芷长老都是和坛主一起下山的。   这次怎么不一样了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好基友……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……   ☆、百年情结   衡山青玉坛   连珠帐,青玉案,而屋内的男女,两相对峙。   “巽蒹姐姐,这里的布置你可喜欢?”华衣魅惑的男子,嘴唇殷红如血,他笑着问站在窗前的老妪。   “没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。”巽蒹淡淡的道,“我又逃不了,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,坛主不用看的这么紧。”   “不,姐姐不用这么说。”华衣男子笑道,“你在我心中,一如当年,风华绝代。”   巽蒹冷哼了一声:“随你怎么说。”   “你的脾气还是改不了啊!”华衣男子一声叹息,“宁易就是受不了你的脾气,才离你远去的。”   “厉初篁——”巽蒹额角青筋高高的突起。   “开个玩笑而已。”厉初篁笑笑,“姐姐何必那么在意呢!”   “如果知道会有今天——”巽蒹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色,“当初我绝对不会救你。”   “我猜也是。”厉初篁摆弄着手里的一只酒杯,“你不喜欢被人逼迫。”   巽蒹道:“你既然知道,为什么还要这么做?”   厉初篁看了她一眼,笑:“你不喜欢,不代表我也不喜欢。”   巽蒹冷声道:“你这个疯子。”   “疯子!”厉初篁反问,似乎还认真的想了一下,“疯子也不错。”   “你到底要怎样?”巽蒹看向他,“你花了这么多力气把我抓来,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利用?”   “你说呢?”厉初篁反问。   “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,我都不打算配合。”巽蒹冷淡的说。   “我就知道是这个回答。”厉初篁道:“姐姐只需要好好待着就好。”   “你不杀了我——”巽蒹眼里有锐芒闪过,“我迟早要杀了你。”   “我等着那一天。”厉初篁笑的魅惑,“我等着那一天,你杀了我,或者我忍不住,杀了你。”   “我不想做那么麻烦的事情。”巽蒹看了他一会儿,说:“我只想轻松的过完我剩下的时间,你又何苦难为我呢?”   “我什么时候难为过你?”厉初篁反问,“你要见你的姐姐,我就派人送你去见你的姐姐。你慢慢老去,我就寻遍丹药,只望让你重现青春。”   “是吗?”巽蒹的唇角高高勾起,“都是为了我吗?不是为了你一统江湖的大业,我可真是高兴啊!”   “巽蒹……”厉初篁道,”你就不能心平气和一点吗?”   “这是我的脾气。”巽蒹道,“不管过多久,都不会改变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厉初篁道,“有些事情不会改变,也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重来,你就算希望当初根本没有救过我这个人,也不可能。”   巽蒹闭起了嘴巴,她当初不应该救他的。这是她人生中的败笔,当然,后悔也没用,事情不可能重来。   “世上救过我的人,对我有恩的人,不止你一个。”厉初篁对着她道,“但是这么多人里面,我惟独对你印象深刻,你说,这不是缘分吗?”   巽蒹已经不想跟他讲话了,因为,他的嘴里说着神情的话,但眼睛却是残酷和算计。   厉初篁的看着她,似乎他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,“你何必对我这么尖锐呢,要知道,我能给你的,远远比你想象的多。”   “我不需要。”巽蒹按捺住火气,说。   “由不得你要不要。”厉初篁似乎是叹了一口气,”你不喜欢,但我还是得把最好的东西给你,谁让我爱你呢!”   “你抓我来,不过是为了囚禁我。”巽蒹冷冷的反击,“就像当年一样,你喜欢的东西,你一定要到手,不管别人愿不愿意。”   “这样说也没错。”厉初篁笑道。   “你这是恶魔!”   “那总比傻子好。”厉初篁道:“我不会做宁易那样的人,也不可能做。”   “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。”巽蒹望了她一眼。   “不懂又怎样?”厉初篁看了一眼巽蒹,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,“即使你不喜欢我,但是你的一生会像掌中杯一样,不离我左右,这就够了。”   说着,厉初篁也不管巽蒹的反应,袖子一挥,门外有一个人影被气流卷起,向后退了三步。   巽蒹一看,倒是吓了一跳——银红衫子,韶华褪尽,但气韵犹在,正是巽芳。   厉初篁笑:“好像事情越来越有趣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厉初篁大变态……   ☆、决裂之时   丹炉内燃烧着熊熊的火,一旁堆积着如山的药材,有千年的肉芝,成人形的人参,甚至还有笼子瓦罐里了爬行的五彩蜘蛛毒蛇,桌上燃烧的油灯,闪烁着幽蓝的光——那是深海的人鱼膏,万金难求。   “我竟不知,数月不回,我的炼丹房已经成为别人的地方了?”丹芷素面带笑,踏进了炼丹房。   跟在丹芷后面的青玉坛弟子,露出了又尴尬又为难的神情。   炼丹房当然是丹芷长老的地方。   丹芷长老是技艺入神的炼丹师,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。   但是现在,坛主已经下令,把炼丹房交给了枯藤老人。   枯藤老人又瘦又长,干枯的皮肤上似乎跃着绿色的磷光,这样看上去,就像一根枯藤一样。   眼下,枯藤老人正在解剖一具尸体。   尸体一刻前还是活着的。   但是枯藤老人解剖他的时候,他就死去了。   丹芷身后的青玉坛弟子看见了那句血肉模糊,脑浆横流的尸体,胃里一阵发酸,脸色也开始发青。   枯藤老人冷冷瞥了他们一眼:“这样就受不了了吗?这就是丹芷长老养出的人?”   “这也怪不了他们。”丹芷脸色不变,微笑着对身后的人说:“你们先回去。”   那些弟子当然巴不得回去,但是他们也不愿意留丹芷一个人在这里,脸上露出了犹疑的神色。   枯藤老人的脸色,就露出一种讽刺的笑:“丹芷长老的人缘看来很好。”   他这样又酸又讽刺的语气,要是别人听了肯定受不了,但丹芷不但受下了,还很温和的和身后的两个弟子解释:“我只是想喝枯藤前辈说几句话,你们不用担心,何况,你们知道,我的脾气一向很好。”   两个弟子这才退下。   枯藤老人问:“你看了这解剖,有什么感觉?”   丹芷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,但是却皱起了眉:“很恶心。”   枯藤老人一阵冷笑:“这样的解剖,长老这样清高的人,自然不会做的。”   丹芷看了他一阵,反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不做?”   “你……”枯藤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,他实在想不出,这样不食人间烟火,出尘玉树般的男子,居然会做这样血淋淋的事情。   “我也做这样的事情,只是不会做的这样血淋淋,这样恶心。”   忽然,丹芷的微笑,变得非常讽刺,非常鄙夷。   枯藤老人幽绿的脸上,忽然越上了一种愤怒的红色。   “听闻枯藤老人想找蓬莱人?”丹芷忽然问。   “你从何处听得?”枯藤老人的脸色,露出了防备的神色。   “不要管我从何处听得。”丹芷道,“我只想奉劝前辈一句。”   枯藤老人嘶声说:“劝我什么?”   丹芷道:“蓬莱只是世人虚构的海上仙山,根本不存在于世间。所谓蓬莱,不过是下位者为了逢迎上位者创出的仙山。既然没有蓬莱,那么又哪里来的蓬莱人呢?”   枯藤老人听了他的话,得意的一笑:“不,你错了。”   丹芷挑眉:“我错了。”   枯藤老人看着他,志得意满:“这世界上不止有蓬莱,还有蓬莱人。”   丹芷道:“哦?”   “蓬莱人体貌姣好,胜于凡人,并且蓬莱人寿命远多于常人,若为皇室,甚至可以长达千年不死。”   “千年不死?”丹芷反问,“何人可以长达千年不死?”   “自然有。”枯藤老人得意的说,“我就抓到了这样的一个人。”   “是吗?”丹芷道,“我从来没有见过蓬莱人,也不相信有蓬莱人。”   枯藤老人道:“这个蓬莱人,虽然还没有到一千岁,但至少也有五百岁了。”   丹芷道:“如果真的有的话,我倒是想看一看。”   “我不介意给你看一看。”   丹芷笑:“是吗?”   枯藤老人就带着那种自得的、狡诈的笑意,打开了一个笼子。   丹芷就看见了笼子里的人,头发灰白,身披银红衣裳。   枯藤老人道:“我现在就要解剖她,看一看蓬莱人和常人到底有什么不同?”   丹芷忽然睫毛低垂:“你现在就要解剖吗?”   枯藤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红光:“立刻就要解剖。”   丹芷低低的一笑:“好,很好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没人给评论没人给评论……都没有写的动力了……   ☆、异样感情   “厉初篁——”巽芳醒来的时候,惊惧的叫着这个名字。   “醒了?”长琴将安身汤端过来,试了她额头的温度:“巽芳,你昏迷很久了。”   “巽蒹呢——”巽芳急急的抓住长琴的手,“还有厉初篁……夫君你看见了没,那个人好可怕。”   可怕?   长琴在心里问,其实他并不觉得厉初篁有多么可怕,也许是因为,他和厉初篁,是一样的人。   他的面靥上泛起安慰的笑,“你看见巽蒹了?”   “我看见了。”巽芳似乎是余惧未消,“他抓了巽蒹,不行,我不能扔下巽蒹不管。”这个时候,她用一双急切但清澈的眸子望着长琴:“夫君,你会帮我的吗?”   长琴看着巽芳的眼睛,那双极其澄澈美丽的眼睛——多少年了,当她的青春逝去,当她的肤皱了,发白了,唯有这双眼睛是不会变的,清澈美好,不染尘该,然而坚定如初,百年不变。   长琴低下头:“自然,我会帮你的。”   巽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,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。   “但是,青玉坛很危险。”长琴皱起眉,看着巽芳,“巽芳,你要知道这一点。”   巽芳道:“我知道。”她当然知道,为了救出她,长琴做出了什么取舍。   “我并不熟悉青玉坛。”长琴叹了一口气,“此番救你,是靠着你留在路上的蛛丝马迹。”   巽芳道:“夫君能将我从青玉坛救出,真是厉害。”   “但是你可知道,把你救出来,花了我多少心血?”长琴看着她。   巽芳的睫毛颤了颤,“我知道,夫君是孤身入虎穴。”   “我能够逃脱,与运气分不开。”巽芳苦笑说。   长琴看她愧悔,放缓了语气,“巽芳,你是为什么上青玉坛?”   巽芳苦笑:“巽蒹——”   长琴问:“巽蒹?”   “我总感觉她有些不对劲,情绪有些愁苦。”巽芳叹了一口气,“身为一个姐姐 ,我是应该关心妹妹的。”   “但是你不应该将安全置之度外。”长琴柔声低斥,“你可知道,如果你出了好歹,我该如何——”生死就在一瞬间,长琴不敢想象,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,巽芳的结局会是什么。   “夫君,我知道,我不该让你担心,我也不应该乱走。”巽芳低下了头,“但是人生之中,总有许多事情是不由自主的。”   是的,人生之中是有许多事情不由自主。   长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意思。   即使不喜欢血腥,他也会了夺回魂魄而手染鲜血。   即使不愿与巽芳分离,他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渡魂。   巽芳做危险的事,只是为了救人。   他做危险的事,却是为了杀人。   “我们从长计议。”长琴拍拍巽芳的手。   “夫君——”巽芳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叫住了他,“那个时候,我听到了……”   她虽没有说她听到了什么,但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叹息,那样的感怀。   长琴的身子顿了一顿,回头,露出了一种如沐春风的笑容:“你听到了什么?”   巽芳垂下眼睑:“夫君你知道,厉初篁是一个残忍的人。”   “哦。”长琴说:“我知道。”   巽芳继续说:“他一直要找蓬莱人,因为蓬莱人能够帮助他研制长生不老药。”   “这些事情……”长琴问,“巽芳是从哪里知道的呢?”   “巽蒹……”巽芳道:“这些都是巽蒹告诉我的。”   “巽蒹?”长琴皱眉,“巽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?”   “我想,大概是因为,巽蒹也调查过很久。”巽芳也皱起了眉,“但是我不明白,既然要找蓬莱人,厉初篁为什么不对巽蒹下手?”   “我也不明白。”长琴淡淡的说。   “但是我大概知道了,也许,厉初篁对巽蒹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。”巽芳叹息道。   “怎样的感情?”长琴问。   “譬如夫君对我。”巽芳道:“我看见厉初篁对巽蒹露出这样的表情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好冷啊,天气冷了   ☆、残酷一面   长琴看着巽芳,瞳影深深:“巽芳觉得,厉初篁与我相似?”   “是的。”似乎思索了很久,巽芳说出了这个答案。   长琴的身子一震,垂下眼睫。   “夫君,我不想骗你。”巽芳道。   “所以……”长琴低声道,“巽芳便这么直白的说出你的感觉。”   巽芳望着他,眼里似喜似悲:“我想了很久,但是,我依然决定,我要这么告诉你。”   “其实,我不应该问……”长琴低叹一声。   “不,你应该问。”巽芳坚决的说,“因为如果你不问,你就永远不能确定我的想法。”   “巽芳……”长琴回头看她。   “夫君一直在暗中调查青玉坛,甚至,深入青玉坛,是不是?”巽芳一向柔弱的眼神,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锐利逼人。   长琴凝着她,眼神复杂。   “其实……”巽芳低声道,“很多事情,夫君不说,我也是知道的。”   长琴沉声道:“你调查我?”   “调查?”巽芳反问,“哪里需要调查呢?你的一举一动,你的每一个心思,只要留心观察,我都会知道的。”   “也是……”长琴道,“你我夫妻,在这世上,最了解我们的,就是彼此了。”   “我了解你,是因为,在这世上,我最重视的人便是你。”巽芳的声音低婉,这低婉的声音里,又凝聚着多少深情。   “不管你是温柔,还是残忍。”巽芳闭起眼睛,声音明晰:“你都是我所爱的夫君。”   长琴抬头,与她对视。那一双剪水秋眸,明澈清亮,风雨催折,依然不能改变她的初心。   巽芳啊……长琴在心里低叹。   “其实……”巽芳看着长琴的眼睛,说:“被枯藤老人抓住的时候,我是有感觉的。”   长琴一鄂,但是这种情绪很快的就被他压下去,“所以,你方才才说,厉初篁是一个残忍的人。”   “对。”巽芳的眼睛里还留着后怕,“因为残忍,所以他不愿意我在解剖的时候是昏睡的,他给我下了一种药,虽然我人是昏迷的,但是我耳朵听得见,鼻子闻得到,对外界的感知,还是有的……”   长琴道:“所以……”说到这里,似乎他已经说不下去了。   “所以,我感知的到夫君。”巽芳很艰难的,但是说出了这句话,“我听得见夫君说的话,也知道因为我,夫君杀了枯藤老人,和厉初篁决裂了。”   “所以你知道……”长琴的声音里忽然有了刀刃般的凛冽,“其实我和厉初篁,枯藤老人一样,是一个残忍的人。”   “不可否认……”巽芳艰难的说出这四个字,她说话的时候,强迫自己看着长琴的眼睛,看着长琴的痛和挣扎,“夫君的另一面,是残忍的。”   仿佛一股鲜血直射咽喉,长琴几乎难以形容这时候的感觉。   “所以……”长琴看着巽芳,脸色平静,“你也厌恶我吗?”   “不……”巽芳摇头,她看着长琴,神情那么温柔,“我永远也不会厌恶夫君。”她看着长琴,道:“夫君,你魔障了。”   长琴望着她的眼神,渐渐明白过来,“是,我魔障了。”   巽芳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,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弃他,他明白,但是,他仍然会魔障。   “这是夫君的心魔……”巽芳似有哀婉,“哪怕我尽力,夫君还有有心魔存在。”   长琴道:“这世上谁都会有心魔。”   巽芳笑道:“便是巽芳自己,何尝没有心魔呢?”   “因为巽芳在……”长琴道,“虽有心魔,但心魔不会控制我。”   “夫君,人都是有残酷的一面,只是夫君的这一面,要比常人来的要深。”巽芳柔声说。   “是不是,无论我变成什么样?”长琴问,“我无论多么残忍,多么无情,巽芳始终还是会爱我的?”   “是。”巽芳轻轻的回答,“其实这个答案,夫君也早已知晓。”   “我知晓……”长琴拥着巽芳,道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又没啥动力了 ……   ☆、谁比谁狠   “丹芷,没想到你在这里啊……”   平静的语气,隐藏的刀锋,厉初篁就这样跨进了这个房间。  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,巽芳眼前的帘子被揭开了。   这让她看到了外面的情景——林林总总列在地上的药材,架子上的瓶瓶罐罐,高大的青铜色炼丹炉,一个枯瘦的老人倒在炼丹炉上,脑浆和血液一起崩裂,想来已经死去。   巽芳惊讶的睁大眼睛——这里竟是炼丹房,她竟然还在青玉坛。   “我自然该在这里。”长琴淡淡的笑,“我是丹芷长老,不在炼丹房还能在哪里呢?”   “枯藤呢?”厉初篁似乎很是惊讶的扫了一圈,看见了惨死的老人,讶然的说,“枯藤怎么死了啊?”   他似乎很是惊奇,但是长琴知道,这只是他故作姿态。   长琴笑了笑,“他来了不该来的地方,自然应该死。”   “这地方是我让他来的。”厉初篁眼色一沉,“你这是在指责我吗?”   “坛主怎么会这么想?”长琴似乎惊讶的道,“我从来没有要违背坛主的意思,只是,没有能力的人,还是早些消失的好。”   “是。”厉初篁应和他的话,“没有能力的人,还是消失比较好。”   长琴温声道:“坛主能谅解就好。”   “如果一个人比你更有能力,那么……”厉初篁语调一变,鹰隼一样的目光盯住长琴,“你会让他活着吗?”   “坛主不应该这么问。”长琴好脾气的说。   “哦?”厉初篁道,“那我应该怎么问。”   “你应该问……”长琴笑语晏晏,语气森森,“那个人会不会让你活着。”   厉初篁的眼睛凝成一点,像针眼一般:“丹芷长老,你认为我还会让你活着吗?”  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阴冷,就像是深洞里的毒蛇,但是长琴颜色不变,“是,你当然会让我活着,不仅会让我活着,你还会交出汇元丹。”   “汇元丹?”厉初篁的嘴角露出一丝笑,那毒蛇一样的眼神投向巽芳,“是为了这个女人吗?”   长琴唇畔微笑宛然,“是,人生之中,总有希望保护的。”   “如果你希望保护她……”厉初篁一声冷笑,“你就更应该听我的。”   “我不习惯被人威胁。”长琴微笑着反驳。   “难道我就愿意被人威胁——”厉初篁音线抬高,逼视长琴,“丹芷长老,有时候你必须学会妥协。”   “坛主你看一看。”长琴看着厉初篁,说。   厉初篁皱起了眉:“看什么?”   “看这间房子。”   “房子有什么好看的。”   “坛主可以看一看,这房里还有什么东西。”   长琴自信的微笑着,这让厉初篁十分疑惑,这个时候,他怎么还会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。   厉初篁环视四周,炼丹房还是原来的样子,只是比原来乱了些,多了些血。炼丹炉后面是两面帘子。其中一面刚才遮住了巽芳。   厉初篁眼睛凝成一点,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。大步走到另外一部帘子面前,揭开了那面帘子。   啊!那是多么熟悉的人啊!   绝艳的容貌已经随着时光逝去,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皱纹,白发苍苍,她比巽芳老的更厉害。因为没有长琴替他研制延缓衰老的丹药,她也从不接受来自他的帮助。   但即使是这么苍老的容貌,厉初篁也知道,只要她醒来,还会是那么的刻薄,那么的不留情面。   虽然老去,但她还是巽蒹。   “怎么样?”长琴看着他,微笑,“你希望她一直沉睡下去吗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好意思,字越来越少了……   ☆、你死我活   厉初篁抱着巽蒹。  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。   也许是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。   但他那双从来都是危险和骄傲的眼睛里,却慢慢的流露出焦灼的光。   因为她看见巽蒹的脖子,已经慢慢渗出红色的痕迹。   他抬头,怒视长琴。   长琴却也是淡淡的笑,似乎是丝毫没有看见来自厉初篁的怒意。   而他怀里的巽芳却抓紧了他的手:“巽蒹怎么了?”   尖利的指甲掐的长琴微微皱眉,看来巽芳用了很大的力气。   但是长琴还是莞尔,似乎没有感受到来自手臂的疼痛,他道:“是血丝缠,中了血丝缠的人都是这样。”他说话的语气温柔又缠绵,但是这句话不是对巽芳说的,而是对厉初篁。   血丝缠,中了这种毒的人,脖子上就像缚了一条血色的丝线,丝线越缚越紧,呼吸越来越急促。血丝会渗进你的血肉,最后,切断你的呼吸。   厉初篁低头,望见了巽蒹苍白的,紧皱眉毛的样子,心中一凛。然而看到了长琴怀里同样一脸担心的巽芳,他的样子就从容了起来,“巽芳公主,你忍心看你的妹妹这样吗?”   “她是我的妹妹。”巽芳对于妹妹的担心占据了上风,她抬眼,看着长琴,“无论如何,我不能伤害巽蒹。”   “你不想伤害巽蒹?”长琴看着巽芳,问。   “嗯!”巽芳缓慢的点头,“无论如何,请不要伤害她,否则——”她的眼里似乎飞过了一丝痛苦的色彩。   “否则怎样?”长琴柔声问。   “否则,我将永远不原谅你。”巽芳一字一句,非常吃力的说。她清楚长琴的本性,除了她以外,长琴恐怕不会顾惜其他人。   “你想保护巽蒹?”长琴又问。   巽芳点头,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长琴的容颜。然而下一刻,长琴笑了:“可惜——”   可惜什么?   可惜他从不在乎巽蒹的生命。   还是可惜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,他可以做任何事。   “可惜——”长琴笑容隐隐,语气决绝,“我却想保护你,为了保护你,我不惜伤害任何人。”   “哪怕那个人也是我爱的人——”巽芳逼视他。   “是!”——这是长琴的回答。   厉初篁看着他们二人,这对因为分歧而几乎争吵的眷侣,他忽然道:“丹芷长老,你难道不知道,如果你这么做了,你的夫人会恨你一世?”   他想,他说了这句话,长琴的脸上,应该会是十分痛苦的。   但他没想到,长琴的脸上。还是那副微笑莞尔的样子。   长琴道:“恨我,也比死了好。”   厉初篁的手抖了抖,脸上一片铁青。   这个时候,巽蒹痛苦的□□了一声。   厉初篁的眼神飞速变幻,复杂莫测。   巽芳焦灼的看着巽蒹,她想走过去,但却被长琴束缚着,她悲伤的看了一眼长琴,这个时候,她几乎觉得,她有些恨长琴。   即使是最爱他的人。   在价值观发生冲突的时候,她还是有些恨他的。   唯有长琴是镇定的,他的嘴角,始终挂着那抹春风般的,怡人的笑容。   “那么,坛主,关于你的答案——”长琴道。   厉初篁望着巽芳,他的目光那么不舍,仿佛她是这世上最无上的珍宝,这个时候,他听到长琴的声音,“如果坛主同意,那么就把汇元丹扔过来。巽蒹是我的妻妹,我从来不想为难她。”   “如果我不同意呢。”   “那么巽蒹就会死。”   “但是你的妻子会恨你。”   “没关系——”长琴不在乎的说,“我可以用时光来消磨她的恨意。”   “如果无法消磨呢?”   “那么让她继续恨我,或者——”长琴轻轻的笑了,“让她吃下某种遗忘的药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巽芳的身子忍不住震颤了一下。   “好,好,好——”厉初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,“不愧是我辈中人,既然如此,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答案。”   “就让巽蒹——”厉初篁睁开了眼睛,“去死吧。”   这个时候,他抱着巽蒹的手,变得那么温柔,但是他说出的话,却是这么无情。因为他意识到,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抱着巽蒹了。   他心情的震荡无法描叙。   这个他爱着的人,就快死了。   这个时候,厉初篁感觉到心口一痛。   巽蒹的手还按在匕首的柄上,她看着厉初篁,却是无喜无悲,“我说过,不是你死,就是我活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字数比较多,人品爆发了,厉初篁巽蒹这段写完之后,是最后一段,我怕还要断几天,再构思一下   ☆、蓬莱瀚海   巽蒹面无表情,她的手指灵活的转动,在匕首周边布下一个五芒星的图案。   巽芳愕然,询问的目光探向长琴。   长琴面含微笑,但是眼神却无比锐利,“他的生命,只有靠蓬莱法术才能结束——”   厉初篁的生命就快结束了,长琴看着巽蒹的动作,看似不经意,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他们二人。   厉初篁的生命,就快结束了!   巽芳忽然发现,长琴的脸上,没有兴奋的表情。那种宿敌将要死去的兴奋,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。取而代之的,是微微的悲伤,已经不易发现的怅然。   厉初篁要死了,他为什么要悲伤?而又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怅然?既然只有蓬莱法术才能结束他的生命,那么巽蒹想必无爱。那血丝缠,应该是他和巽蒹一起商量好的一局棋。   那么,为什么只有蓬莱法术才能结束他的性命,为什么长琴自己不出手 ,出手的人却是巽蒹。   还有,厉初篁,他到底是谁?   一个个的问题围绕着巽芳,刚才,她选择了相信长琴,不管长琴说了什么,她都相信,长琴不会伤害她,也不会伤害她所爱的人。   现在,她却生出了一种疑惑。   长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,睫毛轻微的颤抖了一下。   巽芳正不知所以,这个时候,厉初篁嘶哑的声音传来:“蓬莱岁月,瀚海浮舟。”   巽芳似乎全身都打了个哆嗦,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,想起了那棵梨花树下,温靳悲伤的表情——一切的真相,终于要浮现出来了。   温靳表哥啊!  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,提起温靳这个人,巽芳的感情,都是叹息的!   这个时候,巽蒹却比他更加吃惊。   她结印的手指似乎变得僵硬,睁大眼睛,愕然的看着厉初篁:“你说什么?”   怎能忘记,蓬莱岁月,她将一腔真心错付。从此百年岁月,她只看得见他温和而冷漠的背影。   而瀚海浮舟,瀚海浮舟……宁易啊,我在瀚海遇到了你,我从你那里得到了人间最宝贵的真情,然而数十载岁月,我未曾看见你的容颜衰朽,你就病死了。   蓬莱岁月,瀚海浮舟。   这八个字,简简单单的八个字,却是她一生的写照。   而此时,厉初篁看着她,眉眼癫狂:“温靳是谁,宁易是谁?到了现在,难道你还不知道吗?” 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巽蒹吓得站了起来,向后退去,想离开,却又不敢离开,她用那惊惧的眉眼看着厉初篁。   “温靳就是宁易,宁易就是温靳。”厉初篁的眼神冷酷,“你难道一直不知道吗?”   巽蒹闭起了眼睛。   温靳就是宁易,宁易就是温靳。   这怎么可能?   巽蒹不愿意相信,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。   怎么可能呢?   温靳和宁易差了这么多。   温靳是温和的,却又聪明绝顶,锋芒内敛。他很小的时候就精通蓬莱术法,蓬莱的祭司甚至预言,他会成为蓬莱最伟大也是法力最高强的人,哪怕历代祭司和蓬莱之王都无法比拟。   而宁易呢,宁易不过是个傻子。虽然他也聪明,但是却一直露出那种傻傻的笑。他怎么可能是温靳呢?   但是不可否认,这两个人,都是她一生之中最爱的人,她深爱这两人。为了温靳,她付出了少女时代最美好的时光。为了宁易,她甘愿余生孤独,只余追忆。  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!   怎么可能!   但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要她相信。   宁易偶尔露出的那种温柔的表情,岂不是和温靳一模一样?   宁易爱她,她知道。   但温靳是否爱她,却是永远的一个谜。   有一次,温靳对她露出十分柔软的表情,让她错以为,温靳喜欢她。   但是如果温靳就是宁易,那么当初,他为什么要推开她,和别人成亲呢。   各种错综复杂的问题缠绕着她,她的脑袋几乎要爆炸。   这个时候,长琴叹息的声音穿过来,“没错,他说的,都是真的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温靳=宁易或许也=厉初篁   ☆、彼岸渡魂   “不,我不信!”巽蒹看着长琴,眼神疯狂而决绝,“你说的字,我一个字都不信。”   长琴苦笑:“没错,我和厉初篁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,你不信,也是对的。”   “那么,我的话,你信不信?”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道。   巽蒹转眼,一瞬不瞬的盯着巽芳。   “其实……”巽芳的嘴角也出现了和长琴类似的苦笑:“也许我是知道真相的,但是一直没有去推导。”   吃惊的不只是巽蒹,连长琴,也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巽芳。   尘封多年的真相就要揭开。   巽芳一直以为,这个真相,是一直掩埋着比较好。   但是现在,她知道,这个真相,不得不揭开。   “其实你不知道,在你离开后……”巽芳的声音顿了一顿,看着巽蒹:“他的婚礼就停止了。”   “停止了……”巽蒹喃喃,“这是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他成亲,本来就是为了你啊!”巽芳叹息的说。   “怎么可能?”即使是巽蒹,也不敢相信。   “当年我问温靳……”似乎是追忆往事,巽芳的声音也变得缅怀和沉缓,“既然爱巽蒹,那么为什么不在一起?”   忆及往事,巽芳的身子止不住的一阵轻微抖动,“他说,他说,天命所限,与其让你以后痛苦,不如让你彻底忘记他。”   “不错,不错……”巽蒹喃喃,“自那以后,我已经花费所有的力气去忘记他,我自此鄙视他,厌弃他,再也不愿意记起他。”   “他知道,只要他成亲……”巽芳忍不住叹息了一声,“你便再也不会回到故乡,自然再也不会见到他。”   十年生死两茫茫,而他们之间,隔的又何止十年。   她用余生去忘记他,而这一切,却是一个笑话。   “温靳说,他大限将到,但是又放不下你……”巽芳看着巽蒹,眉眼间一片爱怜,“我当时对他说,若是放不下,为何不抓紧剩下的日子,他却坚决不肯说了……”   巽蒹忽然抬头,眼睛亮的吓人,抓紧巽芳的手,“接下来呢,接下来呢,他去哪里了?”   “我也不知道……”巽芳摇头,“自从他大婚的那一日后,我再也没有见到他……”   巽蒹痴痴呆呆,似乎已经木然。   “直到前几日……”巽芳道,“我在梨花树下看到了温靳的影子,但除了温靳,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。这个人我见过的,在你画的画像上,那个人……”   “那个人便是宁易,我的夫君。”巽蒹替她把这句话说完。   “我便在想……”巽芳叹了一口气,似乎痴了,“温靳既然爱你,为什么不能化作宁易在你身边。若我是温靳,即使隔世,我也会回到我爱的人的身边。”   长琴似有所感,看了一眼巽芳。   巽蒹似乎在嘲讽,“仅仅看到了一个影子,就觉得温靳就是宁易,姐姐啊姐姐,你还真是感情用事。”   巽芳似乎也有些自嘲,“我从来都不是个聪明人。”   “但是那一天,温靳的影子,还有宁易,有很悲伤的感觉……”巽芳蹙起了眉毛,“他们为什么要出现呢?”说这话的时候,她的眼睛看着长琴。   “我那天是有些失态。”长琴直言不讳。   “所以夫君,你知道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巽芳用的是肯定句。   “自然知道。”长琴道,“温靳那一日,来看的人是我……”   巽芳蹙眉:“看你?”   长琴道,“我和温靳,在蓬莱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了,结为知己,距今,已有七百余年。”   巽芳愕然,事情似乎正在朝某个很奇妙的方向发展,她没想过长琴和温靳居然能成为知己,没有成情敌就算了,还成了知己,这个世界真奇妙。   “还有……”长琴禁不住长长叹息一声,“他与我一样,经历了渡魂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不想太虐长琴和巽芳,没办法,就把虐点放到另外一对上   ☆、与君诀别   “他的灵魂,已经出卖给妖兽……”长琴闭起了眼睛,似乎连他都不愿提这件事,“换来二十年光阴,重塑身体,陪你度过……”   “那么……”巽蒹颤抖着嘴唇,看着厉初篁,“他是……”   “他已经吞噬了温靳的灵魂……”看着厉初篁,长琴的眼里一片冷意,“这个妖兽,需要吞噬不同人的灵魂才能存活。这和渡魂相似,他每吞噬一个人的灵魂,就会有那个人的记忆,而温靳,就是他所吞噬的法力最强大,意念最坚定的一个。”   “你到底是谁?”望着厉初篁的时候,巽蒹的眼里一片冷意,她的心重新变得坚硬,她的手指泛起了耀眼的白光,对准五芒星。   “我是阿易啊……”忽然,厉初篁看着巽蒹,眼里尽是柔情。   巽蒹的手抖了一抖,她再也受不了,抱住自己的头,大叫了一声。   “或者说,我也是温靳……”厉初篁的眼睛里射着残酷的光,笑着看着巽蒹,手指却指着自己的心口,“巽蒹,他们,就在这里啊……”   巽蒹看着厉初篁,眸光似喜似悲,但是厉初篁知道,她看的不是自己。她正透过他,去寻找拿两个她不可能再遇见的人。   巽芳担心的看了一样巽蒹——她眼里的光已经溃散,她已经没有力气,也没有这个勇气去封印他。   巽芳叹了一口气,对长琴道:“夫君,扶我过去。”   长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,道:“我去!”   “不行!”巽芳这次却异常的坚定,“这个妖兽,必须用蓬莱术法才能杀死。”   长琴唯有扶着她,一步步的走到厉初篁身边。   每一步都是长琴扶着她的,巽芳不是没有走路的力气,只是她要把这个力气留着封印厉初篁。   左手结印,右手疾点,厉初篁胸口的五芒星再次成形。   “不——”巽蒹忽然大喊了一声,扑了上来。   长琴按住了巽蒹,但是巽蒹仍然在不断挣扎,嘴里念道:“不可以,姐姐,我求你,不可以啊,他是温靳哥哥啊,他是阿易啊……”   “他们早就死了——”巽芳有些悲哀的说。   “不,他们没死——”巽蒹看着厉初篁,“他还有感情,还有对我的感情。”   “如果真的爱你……”巽芳闭起了眼睛,“他就不会选择放弃你的生命,这样的事,温靳不会做,宁易也不会做,巽蒹,那个人只是妖兽,不是温靳……”   巽蒹愣了愣,随即神经质的笑起来,“我知道……当然,他不是温靳,也不是阿易,但是……”她苍老的面孔,忽然滑下两行泪水,“厉初篁死了,我去哪儿寻找他们的痕迹……只要是他们的痕迹,哪怕一丝一毫都是好的。”   “巽蒹啊……”巽芳不敢看她的眼睛,“对不起,我必须杀了他,如果你要恨,就恨我好了。”   巽芳原本灰白的头发,迅速的变得苍白如雪。她脸上不算多的皱纹,就像湖水波荡的一样,密布了整个脸颊——这是术法需要付出的代价,她知道。   而巽蒹看着巽芳,道:“我恨你……我恨你……”   “巽蒹,对不起……”巽芳虚弱的看了一眼巽蒹。   长琴在她身后道:“这不怪你,巽芳。”   “对不起,夫君……”   长琴一鄂,不知道为何她会这么说。   “如果有一天,我必须和你对立……”巽芳的嘴唇开始哆嗦,“我怕,我终究,会背弃与你。”   “每个人,都有自己无法背弃的原则……”这句话,她不知道是说给巽蒹,说给长琴,或者是说给自己听,“若有那一天,我怕……我怕……我终究会像对温靳表哥一样,一样对你。”   巽蒹渐渐停止了咒骂,她忽然明白,她的姐姐,心志比她更加坚定。她认为错的事情,就算再痛苦,她也会坚持下去。   巽蒹已经无法说出恨了,只是疲惫的说,“我知道我该杀了他的,但是我不敢,我没有那个勇气……我不该恨你的……对不起,姐姐……”   “啊——”厉初篁的嘴里凄厉的大喊,但是下一刻,他的眼睛里,忽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色彩。   一缕青烟,慢慢的散入了巽芳的身体里。  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,巽芳的头发,慢慢的恢复乌黑,她的肌肤,慢慢的恢复紧致——片息之间,她似乎就要恢复当年的绝代芳华。   长琴先是惊讶,后来,他的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。   “露华浓……”厉初篁的眼睛里,有种疯狂的色彩,“这种药,本来我是要给巽蒹服用的,但是因为这药还能研制成功,用药的人固然能恢复青春,但是她恢复青春后,恐怕就醒不来了。”   巽芳看着长琴,她发现,自己的生命里,在迅速的被抽离。   “夫君,夫君……”她喃喃的道。   “我在……”长琴握住了她的手。   “这个术法不是绝对的,也许温靳表哥还有救,经此一役,巽蒹恐怕会寻死,我是姐姐,本来该求你拦着她的。但是我也知道,深爱的人死去,自己留在世上,也是身不由己,你就让巽蒹自己选吧。”   “好……”长琴道。   “还有……”巽芳在不停的喘息。   长琴替她顺气:“不要急,我听着呢!”   “记着,等我……”巽芳意识到,自己就要睡去,而这一睡,恐怕很难醒来了,“我会回来的,就像温靳表哥一样,回到巽蒹的身边……”   “我知道……”长琴抱着她。   “我还有……”巽芳的唇畔,似乎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,“我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,等我有力气了,我就告诉你……”   长琴心里一悸,因为巽芳的手,已经轻轻垂了下来。   而厉初篁也不见了,因为巽蒹已经抱着他,跃下了万丈悬崖。   一种孤寂慢慢的包围了他。   就像当年的蓬莱,他怀抱着希望寻找蓬莱,但世上,又哪来的蓬莱。   “记得,等我……”   那个人的声音,慢慢幽浮,慢慢散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青玉坛的剧情赶紧结束,就这样吧。先停几天,我构思一下古剑剧情   ☆、古剑之初   很多时候,巽芳都得相信自己是一只二逼。   譬如现在,站在某个山的山顶,对着一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。巽芳继续二逼的问:“原天堑啊,你说这个地方就是翻云寨啊,挺耳熟的。”   “这是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初遇的地方。”原天堑戴着面具,负手而立。   “从此他们就成为好基友!”巽芳点点头,“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让我见证好基友如何成为好基友?”   原天堑:“……”   “或者说让我再见一次他,感受一下心痛……”巽芳继续猜。   原天堑:“长琴到底是怎么忍你这么多年的?”   “你到底又是为什么答应让还是韩一一的我再重来一次?”巽芳问,眼睛终于认真起来了。   “你这是问我?”原天堑问。   巽芳爆粗口:“不是问你我问个球啊。”   “也许……”原天堑淡淡的笑:“是因为很闲吧。”   他这么笑的时候,巽芳觉得,有些像长琴。眼睛有淡淡的落寞,于世而独立。   “你今年到底几岁了?”巽芳支着下巴问。   “我……”原天堑道,“你问我几岁?”   “嗯!”巽芳点头。   “其实……”原天堑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  “你也不知道?”巽芳睁大了眼睛,“我都知道自己几岁了,虽然数不是很清,前辈子二十岁加上这辈子的不满一千岁,大概一千多岁吧。”   “其实,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。”原天堑淡淡笑道,“大概比女娲伏羲还要老一些,具体几岁,我也不知道。”   巽芳掉了下巴:“你不是骗我的吧?这么老——”   “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够逆天改命?”原天堑道。   “因为你很闲。”巽芳替他回答。   原天堑点头:“这也没错。”   “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的。”巽芳兴致勃勃的说。   “好朋友?”原天堑嗤笑:“还是算了吧。”   “懒得理你。”巽芳甩了个白眼,原本她也是随便说说。   “还觉得,你和长琴,不该是这个结局……”原天堑的声音很低,“就像我和他们,也不该是这个结局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”巽芳道,“大声点。”   原天堑:“你还是早点消失吧。”   话刚说完,巽芳就觉得自己看见了蓝天、白云、以及……飞翔的小鸟……   “啊——”一阵凄厉的嚎叫响彻在翻云寨的上空,“原天堑你个混蛋,现在我没有法力怎么飞啊!”   “少恭,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?”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转头,问那个坐在监牢一隅,意态温文,恍若参禅的男子。   “没有。”欧阳少恭淡淡的道:“也许是你的错觉吧。”   “果然是我的错觉吗?”方兰生疑惑的道,虽然疑惑,虽然疑惑,但他马上放下了这个小小疑惑,用力敲击着牢门,高分贝大喊:“放我出去啊,快放我出去啊。”   欧阳少恭微笑的摇了摇头,继续堵住了耳朵。   先映入巽芳眼睛是一双鞋子,再往上看是剑,敛在剑鞘里却依然寒意逼人的剑,最后才是那个黑衣的少年,孤傲坚执,紧紧的抿着嘴角。   百里屠苏——巽芳的脑子里跳出了这四个字,她知道,这是百里屠苏,不需要理由。   百里屠苏皱着眉,看着这个忽然出现,表情奇怪,但是容颜倾城的银红衣装的女子。   不是妖怪吧——这是百里屠苏的第一印象。   下一刻,这个疑似是妖怪的女子就立刻大叫了起来:“少侠救我!”   开玩笑!嫌我没有骨气吗?你看看这四周,围过来的都是变异物种。现在夫君不在我身边当然要抱大腿。   巽芳十分没骨气的闪到百里屠苏身后,“少侠拜托了,我知道你可以的,总不忍心看着我这个弱质女流见死不救的吧!”   百里屠苏:“……”算了,妖怪太多了,先杀妖吧,这个怪人的身份以后再问也不迟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少侠和巽芳姐姐的初次见面,巽芳表示:咱这么大年纪了,实在不好意思对水灵灵的少侠下手。   ☆、梦耶非耶   欧阳少恭经常怀疑,自己活着,是不是如梦一场。   他活了到底有多少年,千年还是万年,也许,久远的,连他也记不得。   梦中,有美好的,也有痛苦的,虽然绝大多数是痛苦,但是上天虽然残忍,却曾经也给予过他美好。   蓬莱岁月,相逢后相知相识得有三百年,已经是他此生最美好的记忆。   而数百年前,那个人沉沉睡去,也是已经睡了数百年了。   那个人到底会不会醒来呢——他曾经不眠不休坐在衡山之巅的玉棺前数十年,心想,上天这次总算比上次仁慈,蓬莱幻灭,不留一丝一毫痕迹。而这一次她的沉睡,只少是留下了身体,也算是留下了一个想念。   直到有一天,他幡然醒悟,坐在巽芳身边,即使坐上成百上千年,那个人也不会醒来的,而他陪伴的那个人,只是一具躯体,而非巽芳。   领悟到这一点,他微笑,离开了衡山,去寻找让她复活的法子。   然而沧海桑田,辗转百年。那个人,却始终没有回来。   他每一年都要去衡山,然而每一年都会是失望。   恨厉初篁吗?   恨,当然恨,他不怕巽芳年华逝去,也不怕巽芳白发枯颜,他可以忽略巽芳表象容颜。因为他知道,巽芳只是巽芳,只是那个了解他安慰他陪伴他爱着他的巽芳。   但是因为厉初篁,巽芳还是走了。   其实他又怎么能怪厉初篁呢——有时候他也会有这样的念头,厉初篁不过是个可怜的怪物,就跟他一样。   欧阳少恭坐在监狱一隅,想到此处,眉眼平和,今生已经是最后一生,魂力已经即将耗尽,如果还是找不到另一半灵魂,那么他就回到衡山,陪伴那个人长眠。   “少恭,少恭。”方兰生摇着他,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   “没什么。”欧阳少恭温和的道,“只是在想,人生若梦,我是否还在梦中,也许哪一刻,这个梦就结束了。”   “人生像梦?”方兰生歪着头说,“真奇怪。”   欧阳少恭微笑:“只是戏语。”   “如果说人生像梦。”方兰生却笑了,明朗灿烂,“我却是觉得,如果人生是梦,我们也要开开心心的做梦。”   他笑的真是好看,明晃晃的笑颜,咧开的嘴角,是那种心思最纯净无暇的人。  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,“小兰的心思最是纯净。”   方兰生嘿嘿一笑,随即苦下脸,“但是什么时候有人来救我们呢?”   这句话刚说完,牢门就传来“砰”的一声,顿时木屑四飞,栅栏倒地。   “少……少恭……”方兰生又兴奋又吃惊的抓住欧阳少恭的袖子,“你看那个人,是不是来救我们了?”   欧阳少恭微微眯起眼睛,看着那个手执长剑,面容冰冷的少年,他的眉眼里敛着难测的戾气,这种戾气里面,却有另外一种气息,如此熟悉。   焚寂——   好久不见——   欧阳少恭慢慢笑了。   “少侠可是孤身前来救人?这山寨的人俱已兽化,丧失人性。少侠不惜孤身涉险,如此高义令人敬佩。”欧阳少恭微笑道。   “当然当然,他杀妖怪杀的那么辛苦,当然是高义了。”有一个人从百里屠苏身后冒出来。  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看着这个冒出来的银红衣裳女子,方兰生吓了一跳,“怎么突然冒出来。”   “我哪里突然冒出来了。”巽芳道,“我只是躲在后面,看妖怪被杀了才出来。”她的眼珠转了转,“他救了你们性命,你们怎么感激他呢?”   “闭嘴。”百里屠苏回头看了一眼巽芳,冷声道。   他的声音里含着煞气,眉眼可怖。   巽芳被吓了一跳,摸摸胸口:“闭嘴就闭嘴,凶什么凶!”   “就是说,凶什么凶!”方兰生和那个女孩子说的正高,碰到一个打岔的人,当然不开心。   “你是我爹派来的吗?”隔壁牢房一个富家公子探出头,“快来救我。”   “你是不是姓苏。”百里屠苏问。   富家公子点头:“我姓苏。”   百里屠苏走过去:“我受了你父亲的委托,前来救你。”   看着百里屠苏走到另一边,巽芳也打算跟过去,但是有一个人叫住了她。   “巽芳——”欧阳少恭道。   巽芳身子一僵,转过头,看着那个容颜陌生,但是却无比熟悉的人。   她不敢相信,而欧阳少恭又哪里敢相信呢?   最爱的人就在身边,但是他们却依然害怕。   害怕这是一个幻影。   如果真是幻影,他们又该如何承受?   巽芳站在那边,与他咫尺之隔。   百里屠苏在另一边,亦是唾手可及。   欧阳少恭攥紧着残破的牢门,他的手指几乎用力的嵌进。   方兰生吃惊的说:“少恭,你怎么了?”   欧阳少恭却笑了。   生生世世,他所爱的,所渴望的,同时出现在他眼前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老板表示:巽芳和少侠一起出现,他的小心脏受不了   ☆、清水兰生   方兰生是一个少年,清澈如水,明朗如兰的少年。   兰生经常握着一记佛珠念佛,但是他心中佛的存在感,实在不强。   他以后可是要娶妻生子的,念佛什么的,纯粹是兴趣爱好。   方兰生经常想,自己以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?   兰生想,那一定是一个清新出尘,美丽明朗,而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。   当那个女孩子从百里屠苏身后探出头以后,方兰生觉得,他要等的女孩子出现了,他跟这个女孩子顶着嘴,心却砰砰砰的跳。   那个穿着银红裳子的女孩子,眼睛明亮,眼角似乎有泪光,忽然看着他的方向,神情震动。兰生正不知所以,那个女孩子就跑过来,扑向他——不,他边上的少恭。   兰生觉得,他的心碎了一地。   “夫君——”那个女孩子看着欧阳少恭,深深的说,“巽芳终于再次见到你了。”   “你……”欧阳少恭黄衣广袖,指尖在颤抖,“真的是你,巽芳,真的是你,你真的回来了。”   “是,巽芳回来了。”巽芳的眼里含泪,“巽芳回来了,从此,再不与你分离,夫君你说,这样可好?”   “好,好……”兰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恭,欧阳少恭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,连声音都在颤动,“从此我们再不分离,任何人,任何事,都无法再叫我们分开。”   隔世的恋人重逢,怎不叫人慨然而叹。   不止是方兰生,连百里屠苏,还有那个姓苏的公子,都看的呆了。   兰生苦笑,刚才方生出的一些对这个女孩子的爱慕之意,已经在他们夫妻重逢的欣喜之中烟消云散。   欧阳少恭忽然问:“巽芳,你不是在衡山吗?怎么醒来到这里来了?”   “我告诉你夫君,本来我是睡着的。”巽芳解释道,“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少年,直到有一天,一个戴白色面具的人把我叫醒,并且把我带到这个地方——”说到这儿,她眼角一动,指着欧阳少恭的袖子,狐疑道:“这是什么?”   巽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欧阳少恭的袖子,那个淡黄的、宽大漂浮的袖子,似乎有什么在动。   “哦,你说这个啊。”欧阳少恭从袖子里取出一团东西,一只浑身金色的小狐狸探出头来。   “好可爱。”巽芳笑靥如花。   “巽芳喜欢就好。”欧阳少恭声音轻软,“是不小心误入翻云寨的,却被抓了起来,恰好被这个少侠救了,我看见它缩在一边,就把它拾起来了。如果喜欢,巽芳你就养着吧。”   “嗯。”巽芳开心的点头,“这是什么动物?我不大会认动物。”   “是,你不大会认。”欧阳少恭点头,他很明白,巽芳分不大清狐狸和猫的区别,“这是狐狸。”   巽芳愕然:“公的还是母的?”   “母的。”欧阳少恭答。   “哦!”巽芳骤然翻脸,把小狐狸毫不留情往某个人的方向一扔,“那就算了,狐狸最不保险,容易变成人形什么的,母狐狸就更不保险了。”   开玩笑,让狐狸变成个美女插在她和长琴之间吗?   说着,巽芳又看了一眼长琴:“怎么,舍不得吗?”   “没有,怎么会呢。”欧阳少恭从善如流的微笑,“巽芳说不保险那就是不保险,我们还是另外找只兔子吧。”   巽芳眉开眼笑:“就是,兔子就最可爱,像阿美家的那只。”   这时候,方兰生愤怒的声音传过来,轰着巽芳的耳朵 :“你干什么?说扔就扔,小狐狸多可怜啊。”   “小兰……”欧阳少恭挡在巽芳前面,温文道:“你误会了。”   “夫君你先站一边。”巽芳却一把推开欧阳少恭,对着方兰生说:“我不是把狐狸扔你怀里了吗?那只狐狸哪里可怜了?摔着了还是伤着了?”   的确,那只狐狸的确既没摔也没伤,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——方兰生实在想不出来,但是他觉得,小狐狸实在太可怜了。   “你太过分了——”两个声音一起说。   这回换方兰生吃惊了,“谁在说话。”   欧阳少恭笑意温文:“小兰,当然是她了。”   方兰生低头一看,少恭指的,居然是他怀里的狐狸。   方兰生囧了。   “小兰,还不快放开她?”欧阳少恭笑道。   “哦。”方兰生呆呆的道,小狐狸落在了地上。那只小狐狸似乎还瞥了一眼方兰生,糯声道:“呆子——”   随即,那只小狐狸似乎发出了一阵金色的光芒,光雾之中,这只小狐狸居然长成了一个橘色衣裙,杏眼朦胧,笑意调皮娇俏的少女。   “呆子——”少女瞥了一眼方兰生,手腕有金色的铃铛摇动。   方兰生觉得,他碎了的心又愈合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兰生表示,一天之内动两次心,少恭都没他累。   ☆、失恋同盟   花灯盛会,灯笼如同星辰,悬挂在半空之中,照的夜空宛如白昼。   琴川之畔,坐着几个失意的少年少女。   蓝色裳子的风晴雪苦着脸:“苏苏怎么一直不理我呢?”   橘色衣裳的襄铃叹道:“屠苏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呢?”   书生打扮的方兰生噔噔噔的坐到襄铃身边,“襄铃,木头脸不理你,我理你啊!”   “才不要。”襄铃嫌弃的说。   “为什么啊!”方兰生耷拉着脸,“为什么我就不行啊?真伤心,一个喜欢少恭,一个喜欢屠苏,就是没人喜欢我,我死了算了。”   花灯辉煌的大街上,忽然走过来一个人。   她坐到三个人的边上,道:“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了,喜欢百里屠苏,真伤心!”   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。”风晴雪说。   “我不喜欢的人喜欢我。”襄铃说。   “一天之内心碎了两次。”兰生说。   “同是天涯沦落人。”那个人又说,“干脆我们四个一起组成失恋同盟,一起缅怀下我们的伤心记忆算了。”   “嗯——”风晴雪,襄铃,兰生一起说。   “不对——”兰生骤然抬起眼睛,指着那个人,“你哪里失恋了?你哪里伤心了?你和少恭好的一个似的!”   “巽芳——”风晴雪,襄铃一起睁大眼睛:“怎么是你?你来干什么?”   这几天在琴川,巽芳、风晴雪、襄铃和兰生几个人相遇,其他几个在翻云寨就认识了,风晴雪是在琴川后来认识的,几个人爱玩爱闹,关系都不错。   但是今天在琴川河畔纾解忧郁的心情,由于巽芳是惟一一个没有失恋,没心没肺的,三个人主动把巽芳删除了,以防止她有事没事都提起她和欧阳少恭——你妹的这是欺负单身狗吗,太过分了!   这样子都能被你找到——三个人在心里说。   “其实,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。”巽芳一边吃着糖炒栗子一边说。   三个人一齐鄙视。   “好吧……”巽芳在这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,“其实我不是很理解,你们那什么眼神啊,我又没有失过恋,看我和少恭就知道了,他从来没有甩过我啊。”   三个人:“……”我们鄙视你。   “好了,好了。我错了,吃栗子。”巽芳弱弱的说。   方兰生毫不客气的扯过糖炒栗子的袋子,巽芳急了:“你不能全吃了。给我留点儿啊好歹。”   “襄铃你吃。”兰生狗腿的把糖炒栗子递给襄铃。   风晴雪急了:“我吃什么啊?”   兰生不在意的说:“管你吃什么,只要我们襄铃不饿着就好了。”   襄铃眉开眼笑,孩子气的说:“兰生你真好。”   风晴雪气的把脸扭在一边。   “别生气了,吃白糖糕。”巽芳见了,不情不愿的掏出一包点心。   风晴雪也笑了:“谢谢巽芳。”   巽芳笑,她觉得他们三个都是很可爱的人。   吃着吃着,风晴雪问:“巽芳,你说他喜欢百里屠苏,他是谁啊?”   巽芳说:“少恭啊——”   “噗——”三个人一起喷了。   “你——”方兰生指着她,“你说什么?”   “其实我一直担心……”巽芳苦大仇深的说:“少恭万一和少侠断袖了可怎么办?”   少恭和屠苏——   哪儿跟哪儿啊?   三个人觉得一阵冷风吹过。   “你,想多了吧。”还是晴雪最善良,第一个安慰她。   “才没有——”巽芳虚弱的说,“你们看。”   三个人随着她指的方向一看,十里琴川,河水飘灯,灯光莹莹下,欧阳少恭弹起幽幽琴声,百里屠苏站在一旁,以竹叶相应和。   这个时候,三个人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:他们不会是断袖了吧! 作者有话要说:  兰生、襄铃、晴雪一致表示:要把你这只踢出失恋同盟   ☆、命中注定   “襄铃襄铃,没关系,屠苏喜欢少恭,我喜欢你啊。”方兰生快活的对襄铃说。   “我不要你。”襄铃跺了跺脚,跑开了,“为什么屠苏哥哥对欧阳先生还比对我好。”   琴川河畔,灯似乎暗淡了,河水似乎悲伤了,四个人里,只剩下巽芳和晴雪,面对着汤汤河水,一时无言。   “晴雪,我感觉很忧伤。”巽芳哼哼两声。   “我也感觉很忧伤。”晴雪说着叹了一口气,“巽芳,你说,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呢?”   “求之不得,得知又怕失去,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受。”巽芳淡淡的说。   “我想让苏苏开心啊。”晴雪托着下巴,认真的说,“但是苏苏为什么一直推开我呢?”   “这个,我也不是很清楚。”巽芳转头,看了看晴雪漂亮的侧面,“既然这么辛苦,为什么不放弃呢?”   “我不放弃的。”晴雪坚定的说。   “如果屠苏一直不喜欢你,你也不放弃?”巽芳问。   “如果苏苏一直不喜欢我?”晴雪似乎在回答,又似乎在问自己,最后,她把目光投向汤汤流水,“没关系的,即使他一直不喜欢我,我所想的,就是让苏苏开心啊。”   “晴雪,如果说要我赌屠苏会喜欢上你还是喜欢上襄铃,我赌你。”迎着灯光,巽芳笑着说。   “诶?”晴雪侧头看她,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你已经懂得如何喜欢一个人。”巽芳的声音很柔和,衬着白玉般的下巴,“而襄铃,只是一个孩子。”   命运是如此的强大。   千年之前,巽芳遇见长琴。   千年之后,晴雪遇见百里屠苏。   你遇到你最深爱的人,但是你是否能与他一直相守?别离和痛苦是否能够远离你们呢?或者是,即使别离和痛苦远远多于相守和快乐,但你还是依然,不后悔遇到他。   你遇到你最深爱的人,但是你爱的人是否爱你呢?若你付出所有,你爱的人却终究不爱你,你是不是就会不敢爱你爱的人?   不,我不后悔。   不,我依然会爱他。   你们如此回答,那么就注定了漂泊和流离的宿命。   兜兜转转,千寻百转,用百年千年的追寻,去换取那一世的相守。   但是,你们告诉宿命,你们仍然不后悔。   纵然与爱人许下诺言,但是在命运面前,那长相守只是虚妄。   但是毕竟,你们深爱过。   因为你们的坚持和不悔,命运亦曾在你们面前低下过高贵的头颅。   “干脆去喝酒吧。”巽芳提议。   “喝酒?”晴雪比较纠结:“婆婆说,酒不好,喝了会闯祸的?”   “哈?”巽芳笑,“这是哪门子的说法,你婆婆喝过酒吗?”   “没有啊。”晴雪回答。   “这就是了啊。”巽芳说,“幽都一大堆臭规矩,就是为了防止幽都人来凡间。告诉你,酒不是坏东西,而是好东西。”   晴雪问:“好东西?”   “一醉解千愁。”巽芳弯起了细细的眉毛,“当然是好东西。”   “那去喝酒。”晴雪拍板。   巽芳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,晴雪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。   最后,两个人勾肩搭背的从酒馆出来。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巽芳指着头顶上的一块牌匾,“晴雪,这里写了一个子字。”   “胡说!”晴雪醉醺醺的说:“明明是一个小字。”   两个人舌头打劫的争辩,最后一起倒下了。   朦朦胧胧见,一个粗大的声音说:“这是哪里来的醉鬼啊,居然倒在孙府门前,哎呦,居然是两个姑娘。”   “奶娘,总不好叫她们躺在这儿吧。快把两个姑娘扶下去。”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巽芳和晴雪表示:我喝醉了,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。   ☆、静月无言   “夫君,水——”巽芳撑了撑脑袋,说。   一杯水递到她的嘴边。   巽芳悚然一惊,床榻的边上,端然坐着一个人,黄衣淡雅,温文隽秀,正在凝目看她,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。   巽芳忽然想起。昨天约定的放河灯,昨天约定的买花灯,昨天约定的游琴川——以及因为她醉酒而破灭的昨天。   巽芳一向天不怕地不怕,现在忽然知道什么叫做怕。   “唔——”巽芳一边喝着水,一边找话题,“头疼死了,真是的。”   欧阳少恭看着她,不说话。   “昨天看晴雪太伤心,我就陪她喝了两杯。”巽芳迅速推卸。   欧阳少恭还是不说话。   “好了,我错了,我错了,你不要这个样子——”巽芳蒙起脸,埋到欧阳少恭怀里,“我错了,错的不能再错,居然把我们的约定忘了,我真是混蛋。”   看到欧阳少恭还是没有反应,巽芳拭着眼角:“你这是在怪我吗?你真的是在怪我吗?”   欧阳少恭:“……”   “我知道你怪我,可我也不想的。”巽芳哭道:“要是你怪我,你就骂我几下,打我出出气好了,千万别闷着不吭声啊。”   “好了……”欧阳少恭扶了扶额头,“别哭了,反正也没一滴眼泪。”   “谁,谁说的——”巽芳抽抽搭搭的说:“虽然没眼泪,但是我嚎的还是很卖力的。”   欧阳少恭:“……”   “晴雪呢?”巽芳忽然想起了战友。   “屠苏在照顾她。”欧阳少恭说。   “我就说!”巽芳拍手,“屠苏果然对晴雪有企图。”   欧阳少恭:“……”   “对了,我怎么在这儿了?”巽芳想起来问前因后果。   “昨天的事情你全都忘了?”欧阳少恭挑了挑眉,问。   “昨天啥事?”巽芳眨了眨眼睛,“昨天我喝了点酒,别的全不记得了。”   “这倒是个好理由。”欧阳少恭轻声说。   巽芳弱弱道:“这个地方挺陌生的,昨天你找我一定很辛苦吧。”   “不辛苦。”欧阳少恭笑的如春风化雨,“整个琴川都知道你们在哪里,所以找你一点儿也不辛苦。”   “我……”巽芳如风中树叶颤抖:“我昨天干了什么?”   “没有什么。”欧阳少恭继续春风化雨的笑。   “你不要这么笑了。”巽芳气愤的锤被子,“你这么笑我很不安。”   “其实你昨天也没有做什么。”欧阳少恭安慰她,“不过是叫了我的名字,说了一些与我有关的话。”   巽芳脑子里自动脑补:“我说了,我真的说了?”   “放心——”欧阳少恭轻柔的说,“不管别人怎么议论,我是不会在意的。”   巽芳:“……”   这个时候,门外一道低柔的声音:“欧阳公子,百里公子找你。”随之,一道淡绿色的影子走进门内,尖尖的下巴,苍白的肤色,整个人如同破水而出的绿莲,又如同千万大山里藏着的一泊碧玺,淡淡的笑意漫在眼角。   “孙姑娘。”欧阳少恭有礼道。   “欧阳公子放心,我会替你照顾尊夫人的。”绿衣女子说。   “那就劳烦孙小姐。”欧阳少恭道,又转头对巽芳说:“我去去就回。”   巽芳点头,看他走开。   绿衣女子走到床边,脸色是病色的苍白,但是笑容却温暖清澈:“我姓孙,叫月言,静月无言的月言,昨天你昏倒在我家门前的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人生错过   “兰生就乖乖认命吧——”巽芳走在路上,想起方兰生,就半是惋惜半是幸灾乐祸的说,“月言多好啊,留在琴川是多么美好的未来啊。”   “确实,月言很好。”晴雪也赞同的说,“她照顾我们花了不少力气。”   巽芳悻悻:“幸好她告诉我们喝醉酒后我们没干什么蠢事,不然,我们相信了别人的话那多吃亏。”说着,用眼角睃了睃走在前面的欧阳少恭。   原来,体贴的孙月言告诉她,她和晴雪喝醉了酒之后并没有大喊大叫,也没有造成路人围观,总体来说,两个人的酒品还算不错。至于欧阳少恭是怎么找到巽芳的,还是源于巽芳酒中的一句话:“去找欧阳少恭,我是她夫人。”于是,孙府的人就去欧阳府找到了欧阳少恭。至于百里屠苏,当时和欧阳少恭在一起,就也一起到孙府来了。至于那些说巽芳醉酒失态的话,纯是欧阳少恭编的,大晚上他和百里屠苏凄风冷雨的,找两个妹纸一晚上,不骗下人实在对不起自己。   “少恭,你对巽芳说什么了?”百里屠苏问少恭。   “没什么。”欧阳少恭笑笑,“觉得她们太高兴了,就想给她们添添堵。”   原来自那夜过后,欧阳少恭便起意去江都,寻找一位叫做瑾娘的高人,替屠苏批命。百里屠苏欣然允诺,欧阳少恭要去,巽芳自然得跟着。百里屠苏要去,风晴雪、襄铃也都找各种理由去。只有方兰生,因为接了孙家的绣球,被他二姐关着,曰:择日成亲。   孙月言他们都是见过的,撇去大家千金的身份不谈,孙月言容颜秀丽,温柔舒雅,更兼之心地善良,蕙质兰心。大家都觉得,兰生有这么一个妻子,真是幸运,当然,大家并不包括方兰生。   于是,方兰生被撇下,一行人说说笑笑,往江都去了。   正说笑着,百里屠苏神色一凛,伸手拦住了欧阳少恭。   欧阳少恭挑眉:“有埋伏?”   前方的林子里,头顶的树枝簌簌颤动,翠色枝叶间,一抹绿色的衣角摆动,与树叶同色,如果不是仔细观察,是观察不出来的。   巽芳见了,一双眼睛闪闪发光。但是又觉得很紧张,考虑到欧阳少恭隔的有点远,她就退而求其次抓住了晴雪的衣袖。   晴雪看了她一眼:“巽芳,你怎么了?”   巽芳道:“又高兴又紧张,终于碰到埋伏了。”   晴雪:“我们过去看看。”   巽芳:“嗯!”   晴雪:“但是你不要抓我抓的这么紧,不然走起来很不方便的。”   巽芳:“我不抓紧一点等下谁保护我啊?”   晴雪:“……”   “哎呦!痛死我了。”正当百里屠苏枕戈待旦,那树杈上就摔下一个人来,那人书生打扮,衣色青绿,正是方才树上的那个人。   “兰生——”一行人异口同声的说。   巽芳撇撇嘴:“这下好,埋伏的乐趣又没了。”   欧阳少恭率先对方兰生道:“兰生,你怎么在这里?”   方兰生满不在乎的说:“那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里?”   “我们去江都,是有要事。”百里屠苏冷声道。   “我也是有要事。”方兰生道。   “赶紧回去。”百里屠苏道:“江都不是你该去的地方?”   方兰生跳脚:“你谁啊,你敢管我?再说路这么宽,许你走,就不许我走。”   晴雪实心眼的说:“他说的也没错,这路这么宽,我们管不到他的。”   “就是,就是。”方兰生很欢快。   “但是月言怎么办?”巽芳急了。   “月言?”方兰生抖了一下,“孙家的小姐?她家的奶娘又胖又丑,她还说,她家的小姐长的跟她一样美若天仙,我怎么敢娶呢?”   晴雪听不过去:“谁说孙家的小姐丑了,月言又漂亮又温柔,还很善良,你接到她的绣球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。”   “我管那么多。”方兰生蹦蹦跳跳的跑到襄铃身边,“我最喜欢襄铃了,什么孙家的小姐李家的小姐,我才不要呢。”   可是,期年之后,兰生却离开了襄铃,与孙月言执手。   当岁月如同河流,汹涌而过。兰生梳起月言的三千青丝,看青丝在梳子的格子间滑过,月言在菱花镜里,对他温尔一笑,兰生知道,这是幸福。   但是许多年前,当兰生和襄铃一起笑,一起跳,看着襄铃无忧无虑、纯洁娇俏的笑容,兰生知道,那也是幸福。   而那个时候,兰生爱襄铃,远远胜过爱月言。   只是人世总有许多无奈,他终于离开了襄铃,走向月言。   当许多年后,兰生终于真正的爱上月言,回首往事,原来,除了月言,他也曾真正爱上另一个女子。   兰生回想,如果当时他没有背负责任,如果襄铃能够成熟一些,他和襄铃能不能走到一起?   可惜,方兰生已经长大了。他知道,人世间除了爱情,还有责任。   可惜,襄铃还是个孩子,她不理解兰生对她的深爱。或者说,她理解兰生对她的爱,但是,她还是个孩子,她不敢去分辨,去承受这种深爱。   襄铃是个孩子,正因为如此,她开心快乐,无忧无虑。但也因为如此,上天注定,她得不到百里屠苏给予晴雪的那种深爱,她也不能够,与爱她并且也许她也爱的兰生在一起。   所以,最终错过。   很多很多年后,方兰生会回想,他爱过襄铃,可惜 ,那是曾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关于方兰生和襄铃的错过,很难去说。但是已经长大的兰生是无法和还是孩子的襄铃在一起的。襄铃一直是个孩子,她说她最喜欢屠苏哥哥,但是,她从来不曾懂得屠苏。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兰生,直到最后还在犹豫,不敢下判断,所以,她失去兰生。襄铃很美好,纯洁无瑕,但是,这样孩子气的人,是与古剑的深爱无缘。   ☆、瑾娘批命   江都   江南第一大城。   此地拥吴楚而连中原,濒东海而纳大川,商贾云集,货殖繁兴。   纵使众人心系追回玉横一事,也难免被这繁华的大城一时迷了双眼。   此时娇春,正当琼花盛开,叶茂花繁,烟雨蒙蒙。亭台楼阁藏在看不透、望不尽的阳春烟景里,让人留恋不忍离去。   当盛装华服,金钗珠钿的瑾娘出现时,众人都是一愣。   谁曾想到,这明媚动人的青楼女子,居然是欧阳少恭所说的高人。但更让众人惊奇的是瑾娘为百里屠苏批的命,瑾娘所言,百里屠苏命里乃是‘死局逢生’之相,空亡而返,天虚入命,六亲缘薄,可谓凶煞非常。   屠苏听了,很是黯然,不过也恢复过来,对瑾娘道:“你已说了,命由天定,日后如何,与你今日所言无甚关系。”   瑾娘听了,不禁叹服:“公子心胸令人钦佩,愿是瑾娘错看……”   众人虽然担心屠苏,但是襄铃兰生几个性子活泛的,担心了一阵,又对瑾娘说:“瑾娘,帮我批命吧。”   “你们倒是很积极。”瑾娘咯咯而笑,又指了另外两个人,“两位姑娘,你们为什么不找我批命?”   “我……”晴雪讷讷,她一心在屠苏身上,早忘了批命一事。   “我不信命。”巽芳笑着说,“与其相信这些东西,还不如相信自己。所谓命理,便如明月圆缺,不会永远是圆的,也不会永远是缺的,我何必如此执着呢?”   “姑娘倒是看的开。”瑾娘道。   巽芳微笑不语,并非看得开。而是她知道批命的结局,恐怕比屠苏好不了多少,这种结局,她看得开,但她知道,长琴看不看。所以,她绝对不可以找瑾娘批命。这才是她无心命数的真正原因。   “姑娘——”瑾娘惊叫一声,扶住了巽芳,原来是巽芳似乎是气力不济,倒向一侧。   欧阳少恭脸色一变:“巽芳,你怎么了?”   “晴雪推我了。”巽芳气鼓鼓的说。   晴雪愕然:“我——”   巽芳背对众人,握住晴雪的手腕:“输了我一包白糖糕,就这么计较,一定要我赔,这几天一直推来攘去闹的我不安生。”   只有晴雪可以看见,巽芳的眼睛里,全是哀求。   欧阳少恭转向晴雪:“是这样吗?”   “是。”晴雪慢慢低下了头,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,“对不起啊,欧阳先生,都怪我,为了一包白糖糕,差点推到巽芳。”   襄铃兰生道:“哎呀,晴雪,你怎么比我还不懂事。”   而欧阳少恭的脸色已经慢慢回了微笑:“既是玩笑,便无妨。但是晴雪,巽芳的身子虚弱,即使是玩笑,下回也要小心些。”   晴雪讷讷:“我知道的,欧阳先生。”她低下头,真的像是十分惭愧的样子。   “干嘛这么较真!”巽芳撇撇嘴,挽了晴雪的手,“晴雪,我想买冰糖葫芦,我们一起去。”   晴雪点头,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,出了花满楼。   晴雪可以感觉到,巽芳泛冷的身体,还有那颤抖的手臂。她回头看了一眼,身后,是望着巽芳背影的欧阳少恭,那男子眼中深情如许,只凝望巽芳一人。即使是稍离片刻,他还是挂心。晴雪忽然明白了,巽芳为什么要她撒这个谎。而她可以做的,不过是把灵力,不断的输入巽芳体内。   “晴雪。”巽芳附在在耳边说,“不要回头。”   晴雪看着巽芳:“巽芳——”   “不要回头,不要让他发现。”巽芳一步一步,微笑的对晴雪说。   而花满楼内,瑾娘又道:“偶开天眼窥伺天机,未料竟是如此不祥之相,七七四十九日之内,不敢再妄动卜术。今日言尽于此,各位请稍坐,我与少恭还有几句话需单独分说。”   欧阳少恭收回目光,随瑾娘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最近好多亲说巽芳太活泛,我觉着也是,还是让我们恢复基本基调吧!   ☆、浮生命数   进了内室,瑾娘也不拘谨,劈头便说:“少恭,你是从哪里招来了那个煞星?此人命数诡异凶煞,千万不可和他过从甚密!”   “瑾娘莫慌。”欧阳少恭笑如清风,不忧不惧。   瑾娘倚桌而立:“怎能不慌?你我相识已久,我一直将你当亲弟弟看待,你带着这个煞星到处走,实在太凶险了…”   欧阳少恭唇边笑意更浓,缓缓说道:“瑾娘,若说百里屠苏便是我多年寻找之人,如此历经千难万险,你仍要劝我放弃?”   瑾娘花容失色,惊叹道:“他竟然是…”   欧阳少恭语气坚定:“原本不甚确定,待你开天眼后,我已有九成把握。”   瑾娘沉吟了半晌,方才开口说道:“好吧,少恭,我虽不知你多年执著所为何事,但你看似温和,实则固执,也不必听我这些妇人之言…那天你临行之前,我心中忽有念头,这一次你定会遇到些什么,堪为一生转折。可如今看着你,我却什么也看不透了,只觉得…少恭会越走越远,再不回头…”  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:“瑾娘勿要胡思乱想,我自会一切小心,安然无恙。”   瑾娘望着他,似乎还有话要说,但是却又没说,颇是踌躇。   欧阳少恭闻弦歌而知雅意:“瑾娘可是还有话要说?”   “少恭,那位巽芳姑娘是你什么人?”瑾娘问。   “是我妻子。”欧阳少恭眉间一片缱绻。   瑾娘观他神色,道:“我从未听你提起你的妻子,但是当你说到巽芳姑娘的时候,你的眉眼之间的那种神色,真是……”   “我以为,我再也见不到对我笑的巽芳了。”欧阳少恭缓缓道,“本不再期望,未曾想,有生之年,还能得见卿颜。”   “那么,真是恭喜少恭了。”瑾娘如此说,但是眉间却是一片忧色。   “瑾娘,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?”欧阳少恭望着她说。   “的确,少恭,她是你的妻子,这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告诉你。”瑾娘蹙眉,“但是……”   “但是如何?”欧阳少恭问。   “你如此关心她,我担心,我若告诉你,你便……”瑾娘幽幽叹道。   “我找了她许多年。”欧阳少恭缓缓道,“我也找了屠苏许多年,只有这两个人,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的,如果有话,瑾娘你就告诉我吧。”   “她……”瑾娘叹道,“她倾倒的时候,我握住了她的手腕,探到了她的脉象,我观她年华少艾,娇艳如花,但是她的脉象,却——”   “却怎样?”一刹那,欧阳少恭的眼神冷厉如刀。   “却衰迈如同老者。”瑾娘摇头,“怎么会这样呢,她长的如此美丽,但是脉搏却虚弱无力,就像是将死之人。就像是一朵花,花朵还娇艳,但是根已经萎了。”   “你——”欧阳少恭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,“你看出来了。”   瑾娘惊愕:“你已经知道了。”   “朝夕相处。”欧阳少恭的唇畔,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悲凉,“我每一日与她相处,她虽然尽量与晴雪相处,不让我探知她的脉象,但是她却不知道,我虽然日日与屠苏相处的更多,但我的眼神,却无时无刻没有离开过她。”   “少恭——”瑾娘顿声,不知该说什么。   “她想让我开心,不让我知道她的病情,我就随她。”欧阳少恭苦笑,“我与她所想,不过是想让对方开心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是游戏同人,但是还是想让华裳出场,下一次就是华裳姑娘了。最近灵感好像又没了,写拖了……   ☆、问酒千殇   “你这个酒鬼,混账!”   “你干什么,凶成一只母老虎了!”   “每次来都是醉醺醺,都是老娘给你付的帐,你倒好,每次来,不说一声就走了。”   “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了!”   楼上闹的不行,巽芳是被一阵吵闹声弄醒的,这几日有晴雪的灵力帮助,又不用奔波,她的体力恢复了很多。有戏不看不是巽芳的风格,她立马汇聚到声音来源地。   只见衣裳乱飞犹如蝴蝶,一个女子在门里破口大骂:“死酒鬼,还不快滚。”   “这么凶,以后谁敢亲近你。”门外的男子认命的低头捡衣服。   这真是一出好戏,但是巽芳想不到,下一刻,她会成为戏里的人。   当那个男子抬起头时,两道声音一起响起——   “温靳表哥——”   “哥哥——”   巽芳和晴雪一起跑上去,拉住那个男子。   门里面的女子见了,一边扣纽扣一边走出来,“呦,有两位漂亮妹妹,死酒鬼,你的桃花运不错啊。”   “巽蒹——”巽芳看着那个女人,呆了。   “哇,两个小姑娘都喜欢我。”尹千殇摸着下巴,“看来我的魅力还真是高。”   “千殇——”浅黄衣袍的欧阳少恭缓缓而来,“许久不见。”   “好久不见啊,少恭。”尹千殇的脸上放出一朵大大的笑,他看见少恭扶着巽芳,挑眉道:“这位是?”   “我妻巽芳。”欧阳少恭道。   尹千殇愣了一下,许久才道:“恭喜恭喜,原来这位就是巽芳,久闻大名啊。”   “温靳哥哥——”巽芳却伸着手,看她那姿势,似乎是有意把尹千殇那原本就少的可怜的衣裳扒下来。   “巽芳姑娘,你要干什么?”尹千殇狐疑的退了几步,“虽说我长的帅,但你是少恭的妻子,所谓朋友妻不可欺,你可不能乱来。”   这实在不是记忆中的温靳。   她印象里温文儒雅的温靳哥哥,怎么变成这样了?   “没想到已经名花有主了。”华裳扣好了纽扣,风姿楚楚的走出来,“还以为你有什么桃花运呢。”华裳挑了挑眉,“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”   巽芳黑线,这只是巽蒹,她确信,脾气都是一样的欠扁!   “哥哥——”欧阳少恭拉住了巽芳,但没有人拉住晴雪,晴雪已经扑上去扒尹千殇的衣服:“哥哥,你怎么在这儿?”   “表哥,哥哥——”尹千殇无语看天,“今天真奇妙。”   事情很黑线。   巽芳后来在欧阳少恭的解释下,大致理清了这团乱线。   先撇除尹千殇是不是晴雪哥哥的话题,这话题巽芳不是那么关心,其实她更关心温靳和巽蒹的问题。   根据欧阳少恭解释,在厉初篁死去两百年后,他找到了温靳的残魂,施以重法让他得以轮回。他的解释只有寥寥数语,但是巽芳可以体味到这里面的心酸和血泪。让残魂冲入轮回,何其不易。   但是欧阳少恭只是淡笑:“千百年来,他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   所以欧阳少恭不曾后悔,直到几年前,他重新遇到转世为尹千殇的温靳,并且和他成为挚友。   至于华裳,那肯定是巽蒹。   妥妥的巽蒹,长的一样不说,脾气都一样。   巽芳听了,笑着流泪:“真好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就这样吧你们理解。   ☆、择二而一   巽芳生病了。  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。   垂暮之年,回复旧时芳华,但是,代价是她永远沉睡。   但是她醒来了。   但是这种醒来不能持续很久,巽芳感觉到,她的生命力在一点点的逝去,一点点的萎缩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,巽芳不清楚,她只知道,关于她的病情,再也瞒不下去了。   巽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绝世芳华,但是内里的脉搏,却还不如一个老妪。   在百里屠苏一行人即将离开江都的前一天,巽芳在梳妆镜前梳头,看见长琴走过来,嫣然一笑:“,夫君,我不去了。”   欧阳少恭站在门口,就这么看着她,不说话,许久,才是一声低低的叹息:“巽芳——”   “我的身体不好。”巽芳摇头,“我就留在这里,让华裳陪着我吧。”   “我说过,你我,不会再次分离。”欧阳少恭垂下长长的眉睫,“这一次,我不会让上苍再次将你我分离。”   “但是,屠苏是你寻找了很久的人吧。”巽芳温婉的说,古剑的剧情。她实在记不得多少,只记得屠苏似乎是长琴一直寻找的人。长琴已经寻找屠苏很多年了,比寻找她的时间还长。在认识她千万年前,长琴就跋涉在这个人世,只为了寻找人间彼端的屠苏。   “我知道,即使和夫君在一起,夫君的内心深处,也有一块坚冰,是巽芳触碰不得的。”巽芳微笑着说,她看着长琴,眼瞳潋滟,深情缱绻:“夫君啊,你找了屠苏很多年吧!我总感觉到,你与屠苏之间,有一种奇特的联系。就像人和影子一样,你是人,屠苏是影子。或者说屠苏是影子,你才是那个人。你们就好像是湖面的倒影,如此清晰的相似。”   “我与屠苏——”欧阳少恭叹息一声,“其中千丝万缕,一时也难以解释。”   “你不用说,我明白。”巽芳淡淡含笑。   “巽芳,你难道,不想问吗?”欧阳少恭深深的望着她。   “问什么?”巽芳闭上了眼睛,“夫君,你不知道,巽芳是一个懦弱的人。”   “不,你从不懦弱。”欧阳少恭摇头。   “不,我懦弱。”巽芳惨笑,“我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,但是我又怕你会伤害屠苏。我总感觉,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,你必须要伤害屠苏。可是,我既想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,我也不想伤害屠苏,因为屠苏是我的朋友的。但是我又不敢问,我怕,我问了,你就会告诉我真相,但是这样的答案,我是不可以接受的。我既没有勇气阻止你,我也没有力量去保护屠苏。”   指尖的木梳,被生生掐去一个梳齿。   巽芳看着血从手指间流下,笑:“看吧,多么懦弱的我。”   “巽芳——”欧阳少恭垂下眼睛,“对不起。”   一夜深长,悠悠烛泪中,送来了百里屠苏离去的消息。   巽芳送走了百里屠苏一行人,当然,也包括她的夫君。   晴雪执起她的手:“巽芳,你要好好保重身体。”   巽芳微笑:“我会的,现在我不缠着你了,你就有时间去陪屠苏了。”   晴雪羞红了脸:“不理你了。”   等巽芳回到屋子的时候,看见一道淡黄色的人影。   巽芳直愣愣的看着,呆住了。   “巽芳——”欧阳少恭看着她,温和的笑:“我回来了。”   巽芳呆呆的问:“你不和屠苏走?”   “我不走了。”欧阳少恭说。   “为什么?”巽芳问。   “屠苏如我的影子,你问了屠苏于我的含义,但你却没问你之与我的含义。”欧阳少恭望着她,一衣带水的距离,“然而,你却是我融入骨血的人,如果——今生注定要择二而一的话,我想,我选择你。”   巽芳望着那个人,白玉般的脸上,流下了两道泪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关于老板的选择   ☆、情断焦冥   巽芳搬去了衡山的青玉坛。   江都固然繁华,但是医药情况却一点儿也比不上青玉坛。   欧阳少恭依然陪着她,为她弹琴,给她讲故事,扶着她去衡山散步。   巽芳看见许多新奇的面孔,都是青玉坛的弟子。但是她不可能再看见厉初篁了,厉初篁,那个可怕的人,早已经死去,不过她看见雷严,她觉得,雷严和厉初篁十分相像,她讨厌雷严看着她的眼神。所以她总想着,雷严要是消失就好了。   有一天,她真的看不见雷严了。   欧阳少恭对她说:“雷严死了。”   巽芳惊讶:“死了?”心底总是松了一口气的。   没有雷严的青玉坛,便没有人监视她,在雷严死去的那一刻,巽芳想,日子也许会好起来的,是的,她这么想。   衡山似乎还是衡山,虽然衡山有青玉坛,但是衡山的景色还是这么美,欧阳少恭要花时间去炼药,所以他让华裳来陪她。华裳来了青玉坛,她不知道欧阳少恭是怎么说动华裳的,但是能看到华裳,巽芳觉得很高兴,她似乎又看到了巽蒹。   总是皱着眉头,牙尖嘴利,冷嘲热讽,但是是她妹妹的巽蒹。   巽芝远去,巽葭嫁人。   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亲人,就是巽蒹了。   当初她最不亲近的巽蒹。   世事就是这样,千回百折。   有一日,欧阳少恭早早的回了寝室。   巽芳很高兴:“你这么早就回来了。”   “我来陪你。”欧阳少恭文雅的笑。   “没有你给我讲故事,我都不习惯。”巽芳弯起眼睛,笑的像月牙。   “我给你讲一个兔子的故事。”欧阳少恭找了一个枕头,让她垫着舒服一点,又看了看她:“但是你先喝点参茶,养养神。”   巽芳拿起参茶,皱着眉头喝:“真难喝,好了,我喝了,你快说故事。”   “从前,有一只兔子,它住在衡山。”欧阳少恭眼神温柔的讲这个故事,“兔子就是一个普通的故事,每天吃着衡山的青草,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。有一个快乐的姑娘很喜欢兔子,每天抱着它玩。但是有一天,衡山下了大雪,姑娘被困住了。然后兔子跑啊跑啊,跑到一个小男孩身边。小男孩是一个不快乐的小男孩,但是兔子带着他,找到了那个快乐的姑娘,从此以后啊,那个小男孩,也变得快乐了——”欧阳少恭低头,巽芳已经歪在枕头上,闭起了眼睛。   欧阳少恭为她掖好被子,指端拂过她的眉眼:“我遇到了你,从此我知道了快乐。”   巽芳眉眼舒展,似乎做了一个很好的梦。   “你会活着的,巽芳。”欧阳少恭温柔的说:“因为如果失去了你,我知道,今生我也会失去所有的快乐。”   他最后看了一眼巽芳,离开了房间。   然而,他以为已经睡着的那个人,睁开了眼睛,看着他离开的方向。   “我最讨厌参汤了,所以我没有喝。”巽芳低声说,“我没有睡着,但是你为什么以为我会睡着呢?”   她掀开被子,也走出了房间。   巽芳看到了许多人,许多奇怪的人。   他们和那些普通人长的一样,但是他们没有表情。   没有表情,没有生气,就像是就死去的人,就像是被吸尽血液的尸体。   这些人是谁呢?   活着说这些东西,是人,还是尸体?   还有一些人,巽芳几乎惊恐的发现,这些人,她是认得的,那是,琴川的人啊——   巽芳感觉到一阵无力感,她脚一软,跌倒在地。   而那些东西,仍然不断绝的走动着。   巽芳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,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她。   “你真的是少恭吗?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少恭吗?我所认识的少恭,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?”——巽芳站了起来,她认出来,这是兰生的声音。   兰生——   巽芳朝着那个方向跑。   她看见好多熟人,晴雪、屠苏、襄铃、还有那个,抱着一个少妇打扮,不断哭叫着二姐的兰生。   这是怎么回事,这是怎么回事?   巽芳睁大了眼睛,看着站在最高处,淡黄裳子,温笑凉淡的那个人。   你真的是少恭吗?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少恭吗——巽芳发现,她的内心深处也在问这句话。   她猜出了真相,某种真相。   被掩盖在少恭温笑下的真相。   而欧阳少恭看着她,从来从容淡定的眼睛里,也终于出现了一种可以看作是惊恐的眼神。   这样的眼神,就像是方兰生看他一样。   真是宿命——欧阳少恭笑。   千万年了,那宿命啊,还在一直困住太子长琴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结局倒计时   ☆、雷云之海   巽芳不知道她是怎么逃离那一幕的。   至少她没有晕倒,巽芳想,这是一个进步。   她的眼神一一扫过屠苏、晴雪、襄铃、兰生……还有……夫君……用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,淡淡一笑。   然后,她被欧阳少恭带了回去。   门外是重重把守。   巽芳坐在门里面,她看见,外面的一个修长人影透过门上的纸格子,映在地上,长长的一道影子。  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?大概是扣指弹扉,但是,始终没有那个勇气敲门,他是害怕吧,害怕她也害怕她。   最后,是巽芳先开口的:“夫君,我知道你在外面。”   “我在外面。”欧阳少恭说。   “你为什么不进来?”巽芳想了想,问:“你怕见我?”   “啪”的一声,是手肘重重扣在门扉上的声音。   “我……害怕见你。”欧阳少恭缓缓的说:“曾经有很多人,他们说爱我,但是最后,他们都抛弃了我。他们看我的眼神,都是那么的惊恐。”   “其实,你不必害怕的。”巽芳在门里说。   “我知道。”欧阳少恭道,“若说世上还有一个人会永远爱我,永远不会背离我,那个人,我想,就是你。”   “但是你还是害怕。”巽芳道,“千万年流离的宿命,让你害怕失去,让你害怕面对。”   “我不想让你失望。”欧阳少恭缓缓的说,但是最后,他还是让她失望了。   “也许我会对你失望。”巽芳靠在门扉上,说,“但我永远不会害怕你。”   欧阳少恭问:“即使我是这样的一个怪物。”   巽芳轻声道:“在我决定真的爱你的时候,我对自己说,永远不要害怕你,不论发生什么事,不论你变成什么样的人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欧阳少恭说。   “因为你害怕别人背弃你,因为你害怕别人害怕你。”巽芳的唇角,有一点清淡的弧度,“于是我那时候就对自己发誓,永远不要害怕你。因为如果连我也害怕你,那么,你该是多么的痛苦呢。”   欧阳少恭看着门里的人影,其实他可以推开门,但是他没有。   但是巽芳已经站起来了,她伸出手,要推开那层薄薄的门扉。   但是她推不开。   欧阳少恭的手,按在门扉上。   “我要走了。”许久,欧阳少恭说。   “去哪里?”巽芳问。   “蓬莱。”欧阳少恭似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那是宿命应该终结的地方。”   “可不可以不要去?”   “不可以。”欧阳少恭拒绝,“我是太子长琴,所以我必须去。”   “那么你那一天的话,是骗我的了?”巽芳沉痛的说。   “我只想你开心。”欧阳少恭淡淡的说,“在控制百里屠苏和与你在一起之间,我想,我两样都不可以失去。那一天,我说,择二而一,其实,只是想让你开心。”   “我早该知道的,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。”巽芳道,“但是,我骗了我自己,我用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理由,骗了我自己。”   “那只是你太爱我了。”欧阳少恭说,”你太想我变成和屠苏一样的人,光明、勇敢、正直、善良……可惜,我不是。”   “现在我大概清醒了。”巽芳道。   “即使是这样,你还爱我吗?”欧阳少恭说。   “爱,为什么不爱?”巽芳对他说。   “巽芳,留在这里。”欧阳少恭沉缓的说,“等我从蓬莱回来,我们永远在一起。”   “不,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永远。”巽芳用力的敲着门,“算我求你,跟你一起去,我希望,我最后还是和你在一起的。”   “不可以。”欧阳少恭说,他转身离开,就像是千年前,他转身离开蓬莱,从此蓬莱覆灭,天涯相隔。   而这一次,是巽芳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。   在华裳的帮助下,她逃离了青玉坛,远赴雷云之海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boss的本质还是boss   ☆、蓬莱故土   雷云之海,蓬莱故土。   百里屠苏径直走到前方,戒备地扫视了半周,忽然扭头向后,“还有谁!出来!”   众目睽睽之下,一团暗影,化做一个略带愁绪的女子,怯生生地走了出来。女子长发飘逸,额上戴着一条珠坠,是他们所熟识的那个巽芳,也是雷云之海中见过的名叫“巽芳”的女子。   “你——”红玉惊道。   “是我。”巽芳看着一身红衣的红玉,轻声道。   红玉大惊,千年前的赠衣之情,同游之谊,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,成为一道浅淡的影子,但那毕竟也是她在纯真年代,所不可不多的记忆。   “怎么会是你?”红玉不顾众人惊疑的眼神,问。   “也许我也记不清你的容貌了。”巽芳微笑,“但是你身上那件红衣,是我姐姐亲手所织,那上面的玉片,是姐姐削了我十二岁的生辰礼物,镶嵌在上面的,所以我记得很清楚。”   十二岁的生辰礼物,也是最后的生辰礼物,自此之后,巽芝再也不曾出现在她面前。而红玉,是她遇见的惟一一个有姐姐感觉的人,所以她将这件衣服送给了红玉,虽然,红玉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心情。   “巽芳公主——”红玉叹息的说。   “故人重逢。”巽芳微微一笑,“已经千年了。”   “你已经一千岁了——”方兰生大声道,“哪有一千岁的人还这么年轻,你……你到底做了什么?”   他没有问,但是眼睛里那种惊恐的神色,让巽芳心里发苦。   “兰生——”晴雪斥道,“你怎么能这么说。”她转头看巽芳,眼睛闪亮,“我相信……巽芳不是这样的人。”   晴雪抬头,看了一眼屠苏,屠苏轻轻的握住晴雪的手,他不说话,但是他的支持已经胜过千言万语。   百里屠苏对巽芳说:“我相信你。”   “屠苏,你怎么能——”方兰生失色。   “她是我的朋友,我相信她。”百里屠苏低声说。   晴雪道:“巽芳是我的朋友,虽然我们已经不再信任欧阳少恭,但是我们不能将巽芳一视同仁,那多么不公平啊。”   最后,连襄铃都忍不住拉了拉兰生的手,“兰生,算了,我知道你很不好受,但是我们,相信一会吧。”   方兰生的脸色变了变,他的心里固然有难以消除的仇恨,但是他的身边还有朋友,他有仇恨,但是他的心中却也还存在光明。他看了一眼巽芳——这个他曾经有一瞬心动但是是少恭妻子的人,最后,也选择了信任。   巽芳心有感触——虽然有仇恨、有伤痛、有怀疑,但是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。   如果……只是如果,如果长琴在最初的时候,也遇见了他们,那么长琴会变成什么样呢?应该,不会是现在这样——不敢信任,也不能信任。   但是世事从没有如果,长琴没有在最初遇见他们,但是在途中,他遇见了她。   她常常在想,如果长琴不是遇到她,而是遇到一个更加善良,更加聪明,更加心志坚定的人,会不会更好?   她不够聪明,也不够坚定。   而她所能做的,也只有倾尽所有去爱他。   但是人生从没有如果。   巽芳伸出一只手来,轻闭双眼,嘴里似是有口诀呢喃,再一睁眼,整个蓝光结界蓦的一变,消失无踪。   视野终于变得开阔起来,前方一条道路曲折幽深,巽芳道:“由此而去,只是迷离幻境,长路的尽头,便是真正的蓬莱国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明天如果不是大结局,就是大结局的前一章   ☆、疑真似幻   蓬莱之巅,大殿。   欧阳少恭迎风屹立,背影如山。狂风吹动他的袍带,似乎透着一缕仙人的淡然清气,又似乎隐含着悲伤。然而这股清幽的气息中,狂暴的力量嘶吼如猛兽。   众人踏入大殿,便为他的背影所慑,站在他巨大的阴影中,按剑戒备。   大殿高耸而空旷,流云在两侧飞逝,寂寥不见任何一个多余的人影。   “百里少侠,一路至此,可还游玩尽兴?”带着一贯的微笑,欧阳少恭缓缓转身。   那曾让所有人如沐春风的微笑,此刻却如此狰狞可怖。他如君王般俯瞰,似乎世间万物皆是他的玩具。   玉横被欧阳少恭的法力催动,浮在大殿高处,散着幽幽的灵光。它的威力竟能穿过蓬莱大殿的穹顶,飞向天外,正在牵引雷云之海下掩埋的蓬莱遗迹。   玉横的正下方是一座巨大的香炉,袅袅青烟升腾幻化。   欧阳少恭笑而不语,拨弄着炉中的香木,神情惬意。   百里屠苏认识那座香炉,正是欧阳少恭从不离身的博山炉。此刻它变成了庞然巨物,体量十倍于前。   炉上所刻的宫宇楼台,恰如眼前的蓬莱神殿,而流连其间的,便是他们在雷云之海的幻境中曾见到的巽芳与那个白衣男子。诸处楼台皆光华大盛,仿佛已经转活过来,只剩炉顶的一簇晦暗。   百里屠苏心里一沉,记起当日欧阳少恭所说:“这炉唤作‘蓬莱’,内里藏着在下一桩心愿…每离心愿得偿之日近上一步,莲瓣便亮起一层,漫漫时日之中,望见此光,便不致沮丧。”   如今他的心愿只差一步之遥。   欧阳少恭微笑,面对着眼前的巽芳:“巽芳,你来了。”  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众人身后转出,她漫步而来,如脚下踩着满池莲花。又如隔世幻影,疑真似幻。   欧阳少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蓬莱翩翩起舞的女子,那真是,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啊——   然而她却在距欧阳少恭几十步的地方停下,仿佛两人之间隔着雷池恨海,无法逾越。   巽芳却无法凝聚出笑意,只凝望着那个人:“夫君——”   “你终于还是……”欧阳少恭微笑,但是微笑下,却有轻而薄的痛楚一闪而过,“背叛我了。”   “的确,这的确——”巽芳闭了闭眼睛,“算是背叛吧。”   欧阳少恭凝望着他,不说话。   “要恨我的话……”巽芳牵扯着嘴角,“也没关系。”   “若有人背叛我,我绝不会原谅她。”欧阳少恭直直的看着巽芳,“你知道的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巽芳答。   但是,她已经走了过来。一直以来,她在等待,他在归来。但是真正意义上,都是她在接近,他在逃避。他那颗坚硬的心啊,让她一直难以接近。她用了那么多年,才真正的走进他的心中。现在,就像以前许多次那样,她轻轻的走了过来,他们之间的雷池恨海,也终于消失无踪。   晴雪在后面喊:“巽芳,不要过去。”   巽芳却莞尔,记忆如河流一般流过,她的脚步却不曾丝毫停留。   “算了,晴雪。”屠苏拉住了她,“每个人,都有自己的选择。”   晴雪不再叫喊,眼中微有怅然。   “巽芳,既然已经决定帮助他们。”欧阳少恭问,“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呢?”   “因为……”巽芳微笑,宛如白莲缓缓绽放,“因为无论生死,我都要和你在一起。”   欧阳少恭望着她,眼眸深沉。   巽芳眨了眨眼睛:“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啊。”   “巽芳啊……”欧阳少恭长长的叹息,“我不会恨你,无论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,我都不会恨你。”   他终于抱住了眼前的这个女子,从此,再不有雷池恨海。   百里屠苏望着他们,即使是仇敌,但是看着鸳侣重聚,心中还是不胜感慨。   “对不起,夫君……”巽芳道。   “我明白的。”欧阳少恭轻声道:“若是巽芳,她就会这么做。我的巽芳啊,是世上最善良的人,她会保护她的朋友,哪怕……是要阻止她最爱的人。”   “我很抱歉,不能只选择你。”巽芳道,“我问自己,我这么做对吗?但是如果不这么做,我就不是当初那个为了陌生的你可以投入感情的巽芳,我就不是那个你所爱的巽芳。对不起,你所爱的那个巽芳,会为了衡山上一个陌生的孩子而投下赌注,也会为了她的朋友而去阻止她最爱的人。”   “没关系的。”欧阳少恭道,“我知道,这是你这么多年,所做的最艰难的抉择。”   巽芳怔怔望着他,留下了眼泪。   这么多年,她理解了长琴。   长琴也终于,理解了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明天大结局……   ☆、芳华如梦   “巽芳,今天将会是终结。”欧阳少恭轻声说,他手抚琴弦,但是这琴声中,将是最残酷的绝杀。   而另一边,百里屠苏手握长剑,枕戈待旦。   琴心剑魄,谁将是最后的赢家?   或者说,无论谁输谁赢,这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。   “夫君,这是最后的时候了。”巽芳想让气氛轻松一点,眨眨眼问:“你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?”   “爱上我。”欧阳少恭微笑,“还有,站在我的对立面,阻止我。”   “夫君你真厉害。”巽芳开心的说,“全猜对了。”   欧阳少恭微笑,记忆的河流在他面前一一流淌,当年的衡山之巅,决定去帮助一个可以称作是可怕的小孩子。当年的蓬莱瀚海,与他结永世之约,从此千年离索。千年的岁月不曾冲淡哪怕丝毫她对于他的爱。而如今的她,又是经过怎样的挣扎,才决定出来阻止他。   但是无论如何,他们最后都是在一起的。   “夫君,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事情。但是有一件事,我是瞒着你的。”巽芳垂下睫毛,有一种萧索的感觉。   欧阳少恭凝望她,无声而笑。而此时无声已胜过万言,巽芳也知道,无论她隐瞒什么,她的长琴始终会是她的长琴。   “这是最后的时候,所以我告诉你。”巽芳努力的对长琴笑,“并不是因为我害怕我会失去你的爱。我知道,无论任何人任何事,都无法将你我分开。我告诉你这件事,只因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,夫君,你无法承受已经注定的宿命。”   欧阳少恭渐渐聚起眉峰,“巽芳,你到底要说什么?”   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巽芳看着欧阳少恭,几经踌躇,终于开口,“对不起,夫君,你也可以这么理解,我是巽芳,我也不是巽芳。”   欧阳少恭愕然,眉眼冷肃:“巽芳,你在说什么,你怎么可能不是巽芳,巽芳的音容笑貌,我不可能认错。”   “自然,我是你所认识的巽芳。但是夫君,你相信轮回吗?你相信千万年以后的我,会重生成为巽芳吗?”巽芳问。   “我信。”欧阳少恭的表情极其复杂,但是他终是对巽芳说,“只要你说,我就相信。”   “千年后的我,叫做韩一一。某一天,一个叫做原天堑的我将我带到前世,也就是我作为巽芳的这一世,让我重新来过。当然,我来过了。但是我不记得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,所以夫君,你该相信,遇上你,爱上你,只是因为韩一一,或者说巽芳真的爱你。遇上你的时候,我不知道你就是我前世的夫君。”   “前生今世——竟是如此——”欧阳少恭悠悠叹息,“你还知道些什么,关于我的宿命,你说过,我不能接受的宿命。”   “那个人告诉我。”巽芳咬住嘴唇,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他不能接受但却是真实的宿命,“你会失败,这是你的宿命,寡亲缘情缘,上天不会允许你的胜利。”   “哈哈哈——”欧阳少恭仰天而笑,“寡亲缘情缘,这就是上天给予我的宿命——”   巽芳担忧的望着他,然而欧阳少恭已经停止了狂笑,脸上是一种睥睨的神情,“那又如何,即使天命如此,我也要逆天而为。”   “是的,不臣服于宿命。”巽芳的瞳子如湖水般静谧,“这就是你,我所爱的你,不畏宿命几乎可以称作疯狂的你。”   “但是不论如何,不管我是怎样的人,你依旧爱我。”欧阳少恭望着巽芳,“是不是?”   “是。”巽芳点头,“我爱那个温文儒雅的你,又怎么能不爱那个疯狂的你,无论温柔还是疯狂,你都是我心中的长琴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欧阳少恭将巽芳挡在身后,“这是最后的决战,而你会在我身后等我。”   “如果你死了——”巽芳微笑,“我陪你一起死。”   “如果我赢了,那么百里屠苏他们必将化为焦冥,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。”欧阳少恭的笑容有些疯狂,“那么我会让你吃下遗忘的药,就像当年对厉初篁说的那样,无论用什么手段,我都会让你原谅我。”   “这就是你啊——”巽芳叹息,“温文儒雅后的另一种性格。”   “我必须这么做——”欧阳少恭的语音复杂,听不出他的心情,“唯有这样,我才能得到完整的魂魄,唯有这样,我才能挽救你的生命。”   “若是……”巽芳问,“若是你找回魂魄,我还是不能活下来呢?”   “那么——”欧阳少恭抬头,语音切金断玉,“无论我能不能找回魂魄,若你不能活下去,我就会散尽魂魄,与你一起消亡。”   巽芳听了他的话,急声道:“即使你找回完整的魂魄,如果我死去,你要散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魂魄吗?”   “对不起……”欧阳少恭微笑 ,“我知道无论如何,只要我能活下去,你都不会让我放弃这个希望,但是我,不能忍受这个没有你的世间。”   “那么好,你去吧。”巽芳在他身后,说,“你是长琴,所以你不会甘心的,如果你不能做最后一搏——所以你去吧,我在你身后看着,看着我与你最后是否还能在一起,或者是一起消亡死去。”   欧阳少恭走向百里屠苏,走向他的宿命。   巽芳在他身后看着,微笑。   无论活着或者死去,他们还是会在一起的。   人生重来一次,她还是迎来了这样的结局。   但是她不后悔,因为这一世,至少她陪伴了他更多的世间。让他有很多岁月,能够拥有快乐幸福,而不是宿命注定的痛苦追忆。   这一刻终于要到了啊——   千载弦歌,芳华如梦,终于要迎来这最后的归宿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大结局了,啦啦啦,接下来就该是最后的番外了,解释结局中没有包含的结局……   ☆、番外:一世安   “糖太多,烤的太焦——”身穿T恤衫牛仔裤的帅气男子把一个蛋糕推向一边,“吃这种东西实在是侮辱我的味蕾。”   服务生小姐很体贴的走向前:“先生,本店不支持外来点心。”   男子摊摊手道:“这是她逼我吃的。”   “小姐。”服务生把脸对向对面的年轻女性,“虽然想让男朋友吃自己烘焙的点心,但是您可以换个地方,本店——”   “谁说他是我男朋友。”年轻女性气不打一处来,“他是我闺蜜,你有没有眼睛啊!”   “是啊。”男子接口,“请有点眼力,我怎么会有这么丑手艺这么差的女朋友呢!”   年轻女性恼羞成怒:“原天堑——”   “好了好了——”原天堑摆摆手,“韩一一女士,今天你是来叫我指点蛋糕的,不是为了和我血拼的,所以,控制好你的脾气。”   “算了——”韩一一把头扭到一边,“跟你说话,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。”   “听说你要烤研究生了。”原天堑换了个话题,“是什么让你这种混吃等死的宅女改变想法投入痛苦的研究生大潮?”   “主要是我思想境界的进步。”韩一一一本正经的说,“我不想再一成不变了,我决定要挑战自己的极限。”   “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的导师很帅。”原天堑不留情面的揭示真相。   “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——”韩一一无力。   原天堑鄙夷的说:“这就是事实。”   “昨天他已经见过父母了。”韩一一笑着说,即使原天堑坐在对面也不能改变她好心情,“我爹娘可满意了,对他可别对我这个亲身女儿还好。”   “对于二十三岁才初次谈恋爱的某人。”原天堑不留情面的讽刺 ,“作为你的父母,当然要留住你好不容易出现的男朋友。”   “你还能不能再刻薄点——”韩一一道。   “我刻薄吗?”原天堑问,“这是事实。”   韩一一怒了,正要发火,就看见一个戴着眼睛,气质温文儒雅的男子走过来,道:“一一,你的论文有些问题,需要回去改一下。”   韩一一立刻收敛了火气:“我这就去。”   “欧阳教授——”原天堑对他道,“你可以对我传授一下心得,你是如何忍受这只身为你的学生兼女朋友,并且不久的将来会步入结婚礼堂的这只二货?”   “对此,我不便多言。”欧阳教授笑笑:“但是,我多谢在蓬莱故土,你对我和巽芳的恩情。”   “不用感谢我。”原天堑无所谓的说,“我只是觉得捉弄人的苍天太过分,我偏偏要和他对着干。”   “不管怎样。”欧阳教授温淡而笑,“我的感谢无以言表,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,请你尽管提。”   “那感情好——”原天堑眯起眼睛,”你替我烤只蛋糕吧。”他嫌弃的推开桌子上的蛋糕:“我无法忍受垃圾食品。”   韩一一怒了:“原天堑——”   “一一。”欧阳教授拉住了她,“我们还要去拜访伯父伯母。”   韩一一只有在欧阳教授面前才会收敛脾气——对于这一点认识最深刻的不是原天堑,而是韩一一的父母。   今天,他们就是再次去拜访韩一一的父母。   “夫君啊——”韩一一走在路上欢快的说,“我们什么时候结婚?”   “随时可以。”欧阳教授说,“只要你不介意外面传师生恋。”   “额——”韩一一低头思考这个问题,“那还是等我研究生论文出来了再结婚,不然他们会说你徇私帮我写论文。”   欧阳教授:“可是你的研究生论文一直都是我在写的——”   “其实,是我一直在写。”韩一一争辩,“你只是替我改。”   “虽然我承认你很认真的写了。”欧阳教授不留情面的揭示真相,“但是我觉得你的论文离通过的要求还有一大截距离。”   韩一一怨念:“你不要用你的条件来要求我的智商。”   “我晓得了……”欧阳教授沉默了一下,“不好意思,忘了你的智商,我还是继续帮你改论文吧。”   韩一一:“……”   “对了,你买的这是什么?”欧阳教授指了指韩一一腋下夹的一本书。   “书店买的,古剑奇谭:琴心剑魄今何在。”韩一一回答,“书里写的,尹千殇为酬知己,与欧阳少恭死在了一起,但是在那个世界中,尹千殇还活着,和华裳一起,活的很好很好。”   “因为华裳还活着,尹千殇怎么可以死?”欧阳少恭对韩一一温雅一笑。   “就像那时候尹千殇要陪你一起死,但是你拒绝了,你对尹千殇说:‘千殇,你想让华裳也因你而死吗?’哇,夫君,你那句话太帅了,尹千殇立刻就呆了。”韩一一手舞足蹈的说。   “千殇与我是朋友,前生今世都是。”欧阳教授沉吟,“但他与华裳,何尝不是前生今世深爱的眷侣,他们二人如果能得圆满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”   “就像我们这样。”韩一一开心的说,“虽然原天堑很讨厌,但我还是很感谢他,没有他,你那日在蓬莱大败,魂魄消散。如果不是他重新聚齐你的魂魄,今生在医院醒来的韩一一,就碰不到那个严格的欧阳教授了。”   “你知道原天堑为什么要帮我们吗?”欧阳教授沉声问。   “也许像他说的那样,不满苍天。”韩一一思考道,“但是我觉得,应该是像有一次他说的那样,我们两个,很像他认识的两个朋友。”   “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。”欧阳教授道。   “他是我的闺蜜嘛,虽然是个男的!”韩一一道,“既然我很像他的朋友,那么我就也把他当朋友,我总觉得他不是很开心。”   “随你吧……”欧阳教授莞尔,又问:“看到晴雪他们的结局了吗?我知道你很关系他们。”   “最后的最后,也许过了五百年,也许过了更久更久,晴雪跨越千山万水,终于找到了转世的屠苏。”   “那很好。”欧阳教授微笑,“除却仇敌,他们也是我的朋友,如果他们能够幸福,我还是很开心的。”   “嗯。”韩一一很开心,“现在看来,一切都像是一场梦。不过好在,我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。”   “可是……”欧阳教授的眉头,有淡淡的不可描叙的感情,“风晴雪找到了百里屠苏,但是,风晴雪是永生不死的灵女,百里屠苏却是凡人。他们固然能够一世相守,但是下一世,他们还能在一起吗?一一,你为什么蹙眉,你也不敢回答是不是?你知道五百年的等待换一世的相守,痛苦远远多于欢乐。书中所写,晴雪找到了屠苏,会与他幸福相守。但是书里不敢写的是,一世相守后的屠苏和晴雪会怎么样,你看,苍天总是无情的。”   “我觉得。”韩一一郑重的说,“你太悲观了。”   欧阳教授看着她装作郑重的表情,莞尔:“你一直很乐观。”   “乐观一点不好吗?”韩一一挽着欧阳教授的手,“这一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,所以我们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,我们要一直快乐的、开开心心的在一起。至于下一世,夫君,你已经可以进入轮回,可以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,唯一不同的是,你不会忘记前世的记忆。至于我,我也许会忘记记忆。但是我的内心深处,我还记得你,我永远残留着那个叫做白衣,叫做长琴,叫做欧阳少恭的那个人的感觉。所以,那个时候,请你早一些找到我,那么,我就可以陪伴你更长的时间了。”   “我会找到你的。”欧阳教授道,“下一世,会很早的找到你。”   “但是现在……”韩一一把眼睛笑成了月牙,“这辈子,我们就不要想这么多的事情,我们要一直开开心心的。”   “好,我们要一直开心幸福。”欧阳教授心头的乌云散去,阳光遍洒。   “对了。”欧阳教授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,“你做蛋糕给原天堑吃干什么?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蛋糕。”   “为了防止你吃了我的蛋糕就抛弃我。”韩一一怨念的说,“我得先找一个人试毒,然后改进蛋糕的味道。”   “你干什么要做蛋糕——”欧阳教授理所当然的说,”蛋糕我会做就可以了。”   “不可以,虽然你做饭做的很好吃。”韩一一坚定的说,“但是你以后不可以再做饭了,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当贤妻良母做饭,这样你就有很多的时间去做实验。”   欧阳教授:“……”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,实际上我的胃伤不起。   韩一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,“对了,你赶紧去做个蛋糕。”   欧阳教授奇怪:“你不是说你要做贤妻良母吗?”   “我这不是贿赂我闺蜜吗?”韩一一解释,“他说想吃你的蛋糕。我琢磨着讨好了他,也许我们下辈子就能打个折,早点遇到了。”   “你想多了……”欧阳教授扶了扶眼镜,“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一只蛋糕就能收买的。”   “我不信,你赶紧给我去做蛋糕——”   “好吧,不过这次是去看你爹娘,改天再做吧。”   “老头子老太婆真麻烦,不就是个男朋友吗?至于要天天见吗?”   “我觉得他们比蓬莱国主国后好相处多了。”   “对了,老头子老太婆喜欢吃乳酪蛋糕。”   “那我们去买吧。”欧阳教授想了想,又说:“还是我自己做的,新鲜出炉的比较好。”   韩一一:“欧耶——”   夏日的阳光洒在身上,格外的舒服。韩一一挽着欧阳教授的手,手里提满了食材,回去见爹娘。   他们不知道下一世的他们会在哪里。   会找到对方,会再次相遇?或者是茫茫人海中再次擦肩而过,多少次的寻找,多少次的擦肩,才能换一次相遇?   下一世,太远,太渺不可期,带着不可预见的变数。   但是这一世,他们知道,如斯二人,终得一世安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千载弦歌,芳华如梦,至此终。   哇哇哇,好想要长评,哪位亲能给个长评吗,如果有长评就没遗憾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